严远一下打起了精神,望向程曦,就见她的目光在地图上逡巡了一圈,突然指在一处:“这边是条窄巷?”
她指的是大牢院墙外的道路,严远立刻摇头:“那是更道,只能容一人通行,前后又都是大街,被堵在里面可就出不来了。而且万一遇上更夫,对方鸣锣示警更是麻烦。”
更道是更夫们走的路,往往极窄,仅能容一人通行,两人基本上就要错身才能挤过去。
而且更夫本就带着锣呢,这要是敲起来,阎王都能给叫醒了!
“若我是谋划之人,动手时必先解决更夫,让府衙里的人无法分辨时间。”程曦却微微一笑,“没了更夫,这条路才是通往大牢最近的道路。”
“那也不成啊,府衙的外墙太高,起码有一丈五,临街一侧又多是屋檐,连抛抓钩的地方都没有……”严远有些急了,若是前面的说法还些道理,现在简直都是异想天开了。
程曦打断了他的话:“若我有办法上去呢?”
严远咬了咬牙:“那的确是条近道,但是未必能带人出去。”
这样的地方想自己爬上去都难,更别提带一个受过重刑的人出来了。
“离开自然要换个法子,你能弄来兵卒或是衙役的衣裳吗?”程曦反问。
严远迟疑半晌才道:“兵卒的衣服我熟,能弄来几件。”
他是当兵的出身,自然熟悉那一身打扮。别说是兵卒的衣衫了,只要时间够,将官的都能仿个七八分像。
“那先把东西准备好吧。还有更道的出入口,围墙和屋檐的具体高度,死牢的方位和田昱的牢房所在,以及几个出口附近的兵力安排和巡哨规律,都要打听清楚,我好具体谋划。”程曦下令道。
这跟严远以前的经历大不相同,但是仔细想想,未尝不是一种“庙算”之法。
反正动身之前,程曦肯定得把计划说清楚,如果不成或是风险太大,他再劝阻就好。
有了这念头,严远也不再迟疑,继续探查起来。
“二公子当真没走?”就算心腹言之凿凿,大管事仍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当真没走!今日还在梁家铺子露面了,是本人没错,别人装不来的。”那亲信赶忙道。
陆俭的身姿气度,别人还真装不来。
大管事闻言总算松了口气,前天听说陆俭的船队离港时,真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二公子要逃了呢。
这要是平白让人逃了,自己是真没法跟主母交代,至少要处理掉牢里那些活口,再给那小子一个教训才行。
不过话虽如此,他心底也不安稳,在房中踱了几步,又问道:“他那船队还停在私港?”
“正是!”亲信赶忙道。
这看起来是采买货物,然而实际的用意不太好猜。
也许陆俭真有离开的打算,只是在等林知府的消息,又或者他已经有了提防,怕他们对船队下手……止住了脚步,大管事冷声道:“不能再等了,迟则生变。”
二公子为人是真的诡诈,常常不知不觉就设了套,让人防不胜防。
就像那青凤帮,他们都不知道陆俭是何时跟人联系上的,还能让沈凤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亲自出马,助他夺了罗陵岛。
现在人到了番禺,就更让人头疼了,譬如今日见的梁老爷,那可是番禺首屈一指的大粮商,在江东也有产业,跟陆家颇不对付。
这要是让他们谈成了什么,岂不要遭?
如今之计不是杀人灭口,就是让他在番禺无立足之地,得尽快下手才行!
那亲信心头一凛,赶忙问:“这几日二公子的粮铺多了不少护卫,原先安排的人手恐怕不够……”
“那就都派出去!”大管事厉声道,“今夜势必要让那铺子烧起来,还要埋伏人守在宅邸外,只要二公子派人救火,就让死士杀进去!”
他们在番禺经营的是珠宝铺子,将来还要操持南洋的买卖,很是带了些敢拼敢杀的,饶是如此,死士的数量仍旧不多,如今一把全都压上去了,怎能不让人心惊。
然则亲信也知道现在情况危机,不拼不行了,他也咬了咬牙,低声道:“管事放心,小的们必然尽力!”
大管事冷哼一声:“若是不成,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这话寒意森森,让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然而箭在弦上,也不是能掉头的时候了!
如此大事,自然要小心筹谋,连一丝风声都不能外泄。
然而就在大管事敲定动手时间后,一封密信就悄然传到了陆俭手中。
飞快扫过信上内容,陆俭冷冷一笑:“终于肯动手了。把消息递出去,你们也早做准备。”
今日这一场,他埋伏在陆家的暗线肯定要折了。
既然没法再用,就要想法子收回些本钱。只是不知蓑衣帮安排的如何了,还有程曦,收到消息又会如何处置呢?
唇角微微一挑,他把信纸凑到了烛火上,顷刻烧了个干净。
……
“今夜子时就要动手了?这未免也太快了!”听到消息,严远着实吃了一惊,前后不过四天时间啊,陆家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蓑衣帮不知埋伏了多少人在城中,自然是越早动手越好,以免夜长梦多。”程曦不觉得这事奇怪,只是确认了时间:“时间能吃得准吗?”
传信的赶忙道:“说是子时前后,未必很准。”
程曦了然:“行了,那咱们也要提前准备了。”
子时就是半夜23点到凌晨1点之间,也就是“三更半夜”的“三更”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