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费是你缴的,生活费也是你给的,你每天早上三点钟起来摆早餐摊,中午去给别人做家政,晚上放学在学校门口摆小吃摊。
你一个人就赚了很多钱。
陈叔叔只是每天躺在家里,守着他家祖传的小卖部。
到底是谁在养我?
妈妈,是你在养我。”
那次争论被弟弟的哭闹声打断了。
是的,蒋琳已经给第二任丈夫生下了一个小孩。她的身体因此更加虚弱,甚至落下了病根,几十年了都不曾治好。
季锋不能理解母亲的人生。
蒋琳一生都刚强,她寒冬腊月去捡烂菜叶子,三伏天背着大箱子卖冰棍儿。
她什么苦都吃下了,什么事情都能自己扛。
可她永远不相信自己能自立。
所以她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女儿能成为她的依靠吗?
不会的。
蒋琳本能地去把希望寄托在丈夫和儿子身上。
至于季锋?
她和女儿都是这个家里的出气筒。
她如此过活,女儿也应该如此吧——她的母亲,她的妹妹,她的姑姑婶婶,大家都是这样过活的。
而现在,她的女儿,长大了。
却比谁都有出息。
长大的季锋有着淡漠的性格,她冷淡的神情让蒋琳有点心虚。
心虚什么呢?
可蒋琳就是心虚。
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脱胎换骨,季锋去了省队,季锋去了国家队,季锋升入一队。
季锋得到世界冠军。
季锋成为奥运金牌得主。
这是她的女儿?
蒋琳忽然意识到,也许女儿是对的。
她们本身也有无限的潜能和力量。
夺冠的视频,蒋琳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她心底涌现的那股情感,叫做自豪。
掺杂着的冲动,叫做向往。
“闺女,妈的病是慢性的,治不好,也不会马上就死了。”
蒋琳闭闭眼睛,把自己心底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你弟弟不需要你帮忙。那是我和你陈叔叔的责任。
至于家里欠的钱,我们自己还。
你已经飞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了。”
蒋琳忍了忍,把眼角的眼泪擦掉。
“我对你并不好,我都知道的。”
蒋琳放开了女儿的手。
寂寥的风吹过了。
母亲的银发随风扬起。
她真的已经年老。
而季锋变得宽容又豁达了,她真的不恨了。
季锋在当天就离开了h城,母亲仍旧不曾来相送。
至于陈远航和继父,他们的态度,季锋并不放在心上。
她坐在火车上,静静地想,当一个人站在20层楼往下看的时候,地面的人的辱骂,被风一吹,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