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铭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病房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他扭头一看,赶紧折回来?,抱歉地看了温夏一眼,又?看陈杏,冷声问?:“这是干什么?”
陈杏身体颤抖着,开口?了,却不是回答他的话,而是指着温夏骂:“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弟弟病得这么重,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吃饭?”
刘家铭听到这话有些不可思议。他和?陈杏结婚前就知道她有个女?儿,没?想到居然是眼前这个人。
温夏知道她短短四个月时间就如此沧桑的原因了。
原来?是她亲爱的儿子生了病。
温夏不知道她那个根本不认识的弟弟生了什么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杏,语调缓慢:“首先,我?不认识什么弟弟,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所以我?想我?没?有必要去关心一个陌生人。其次,您是我?的母亲,虽然您抛弃我?十四年,但是外婆总说您有难处,所以我?从来?不敢怪您。
“我?只是关心您的身体。但您似乎不需要我?的关心。刚刚算我?做了回跳梁小丑。
“你不仅不需要我?的关心,甚至……不需要我?的存在。对吗?”
陈杏被?她说得一愣,不知道是被?她说中了心虚,还是在想什么。
沉默半分?钟后,陈杏拉着她的手?:“夏夏对不起,妈妈只是有点着急,毕竟小南也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妈不是故意……
“你弟弟……白血病。一周前医生说你弟弟诱导化疗恢复还不错……夏夏,你能去做个配型吗?就当是为了妈妈,行不行?
“我?跟他爸都做了配型了,实在是没?办法了。
“当年妈妈抛下?你的事儿,妈妈已经?得到惩罚了,你弟弟突然查出?这个病,我?已经?被?折磨过了,我?和?你就扯平了,对不对?可是能不能拜托你,别把怒气?放在你弟弟身上?”
温夏看着眼前的女?人,忽然想通了很多事。
见?她没?反应,陈杏强撑着从病床上下?来?,然后跪在她面前:“就当妈求求你,别眼看着你弟弟死,就当妈求你……”
病床内外多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温夏懂了。
自己的母亲,正在把她往道德制高点架。
她忽然冷笑一声:“你甚至都不想装,直接进入正题了。陈女?士,青外校门口?的事不是意外,对吧?你早就调查好了,你早就知道十四年后的温夏长什么样子,但你不确定被?你扔在那个小地方成长起来?的温夏,是不是善良无私,也不知道十四年后的温夏还记不记得你。所以你找人在我?面前演了一出?戏。我?愿意替你挡刀,所以你确定了,如果让我?做配型,我?大概率不会拒绝。——对吗?
“你大概是想慢慢来?,可是今天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被?推进手?术室,你知道没?有时间了,所以你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是吧?”
“陈女?士,您算错了。我?还没?有圣母到,会救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
温夏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而后问?:“如果不是因为他生病,你走投无路,想不到其他办法,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想起你在树阳还有一个女?儿?”
她知道在另一个人的生死面前,纠结这个问?题实在说不过去。
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有着人性黑暗面的普通人。
她做不到,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还能够有余力去谈论另一个人的病情和?生死。
陈杏不说话,温夏彻底懂了。
她绕过病床,绕过陈杏,走出?病房。
隆冬的风很劲很冷,温夏平日里最怕冷,这会儿却像是没?什么感觉似的。
经?过这么一折腾,天已经?快亮了,街边的早餐店陆续开了门,街边也陆续有卖早餐的小摊支起。街道行人匆匆,温夏此时显得格格不入。
在冷风里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来?自隆冬的寒意。
宿舍的空调也不知道修没?修好,她也懒得回去看了,直接拦了辆车回了景栩的住处。
她开门的时候,客厅的灯亮着,以为是自己出?门时忘记关了。
但是走进玄关处就能看到客厅沙发的位置,沙发上分?明坐着景栩。
她抬手?揉揉眼,以为是幻觉。
但是沙发上原本举着手?机要打?电话的人,听到动静后立刻起身朝她走来?。一脸掩饰不住的倦意,比倦意更明显的是眼底的忧急。
他像是看穿了她,在她出?声前,将她拥进怀里。
她说:“景栩,堰青今天真冷。”
景栩好像能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大手?轻轻顺着她的背。
“不委屈。”
“我?这不是回来?了。”
景栩应该是刚到不久,他身上还带着凉意。
他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几分?钟前下?了雨,他肩膀处还湿润着。
温夏声音闷闷地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景栩向来?坦坦荡荡,从来?都觉得爱就要说出?来?,沉默的爱意有风险——可能被?爱的当事人也不知道自己被?爱着,“我?很担心你,必须要回来?看看才安心。”
温夏眼眶湿热。
“景栩。”她缓慢叫出?这两个字,“我?手?机没?电了。”
“嗯,没?关系。”景栩说,“反正我?来?了。”
“……”
温夏听完更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