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老吴头手里的烟袋锅“当啷”掉在地上,他顾不得捡,掰着皲裂的手指头算账。
他家三个劳力,这么一算的话,今年比去年能多分将近三十块钱!
“破百了!俺家破百了!”老汉蹦起来,咧着缺了门牙的嘴直乐。
“咱们全屯今年大丰收!破百的家庭,有四十多个!”
陈和平拿起铁皮喇叭,大喊道,“最少的家庭,也比去年多分二十七块六!最多的,能多分四十三块八!”
“能买个收音机啦!”
丁大山攥着工分本,手指头在上面戳得哗哗响,“‘红星’牌的,带两个旋钮那种!”
他媳妇在后头直扯他衣角:“傻样儿,得先给娃扯布做棉袄!”
“哎呀,够够够!绝对够了!”丁大山咧着嘴笑道。
赵婶儿挤在最前头,红头绳都快甩散了:“二十七块六!都够给俺家柱子娶媳妇下聘了!”
旁边几个老娘们儿哄笑起来。
这个说“得添床新被褥”,那个说“要买双红皮鞋”,七嘴八舌闹成一团。
李满仓蹲在粮囤边上,粗糙的大手在地上划拉着。
突然“嘿”地乐出声,扭头就往家跑,半道又折回来,原来是乐昏了头,忘了领钱。
“静一静!”
陈和平把铁皮喇叭拍得震天响,“根据’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原则,今年咱们实行基本口粮供给加工分分配的办法。每个成年社员每月可领30斤口粮,儿童20斤。工分部分,下面念到谁家,当家的就上来领钱和物资啊……”
“啥物资啊?”有人喊道。
“开仓库!”
陈和平一嗓子喊出去,保管员立刻掀开仓房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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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
人群齐刷刷倒吸口凉气。
新打的锄头镰刀排成钢铁阵列,刃口在晨光里泛着冷森森的蓝光;
搪瓷盆摞得比娃娃还高,“奖”字红得晃眼;
那几匹蓝布在朔风里微微起伏,像把裁下来的蓝天直接铺在了晒谷场上。
可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个用红布蒙着的大家伙——
足有半人高,轮廓方方正正的,隐约能看见底下露出的铸铁底座。
“啥宝贝啊?”有人踮着脚往前挤,踩了王寡妇的脚。
王寡妇竟没骂人,只顾抻着脖子张望:“莫不是……”
陈和平一把扯下红布。
“缝——纫——机——”
这三个字像炸雷般滚过晒谷场。
锃亮的“工农牌”标牌晃得人眼花,镀铬的针杆亮得像根银簪子,黑漆机身上还印着金灿灿的“上海制造”。
“老天爷!”丁大山瞪起眼珠子,“这得值多少张狼皮啊?”
“俺可听说,县里百货公司要两百张工业券才给换!”
赵婶儿喊道,“陈队长,这是发给谁家的啊?”
“先保密啊!”
陈和平卖个关子,笑道,“下面开始发钱!”
头一个喊的是老张头家。
老汉哆哆嗦嗦上前,接过几张钞票,手指头蘸着唾沫数了三遍。
临了突然“扑通”跪下,朝着毛主席像“咚咚”磕了两个响头。
“使不得!快起来!”
陈和平赶紧去扶,却被塞过来个热乎乎的布包。
打开一看,是俩染红的喜蛋。
纳斯塔霞站在外围,看着乡亲们涨红的脸。
异色瞳里映着晒谷场上的热闹:小媳妇们凑在一起比划着要扯什么花布,半大小子们学着收音机里的腔调“哇啦哇啦”怪叫,几个老汉蹲在磨盘边,把钢镚儿数了又数。
最逗的是张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