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愫将画纸收入画筒中,神色晦暗,道:“我明天要去请教楚王,让他来定夺。”
第54章错怪“你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吗?”……
赏花宴散,荷花各自带走。
江落随大流摘了些,送给傅溶一把,柳章一束。
傅溶收到花十分高兴,他对花香敏感,总打喷嚏,江落怕他起疹子就想收回。傅溶偏要留着,说:“送我的就是我的。”他说他要拿去晒干,做成干花,长久保存。
江落道:“花年年有,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傅溶道:“你头一回送,得好好留着。”
她好像真没送过傅溶什么。
江落心想,下次送他个大的,一样能让他大开眼界的东西。
柳章没有这毛病,收到花,看了一眼。他忙于手头活计,让江落放到角落里。江落抱着荷花逡巡一圈,哪还有地方可放。她就把他案前花瓶里两根细竹拔了,将荷花茎条一股脑塞进去。哪管合不合适,花梗青嫩,一经狭窄瓶口挤压,浆液顺着瓶身流下来。看起来臃肿笨重。
又勒又紧,像个胖子非要挤进一件单衫中。
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好笑。
她端详半晌,把花联想成人,笑出声来。
柳章在她的笑声中抬起头,以为她又在搞什么恶作剧。她不单爱折腾人,还爱折腾东西。好好的花弄成这幅鬼样子。
柳章吩咐侍从,取一个乳白影青瓷瓶来。换了花瓶,再将荷花重新插入。荷花站得歪歪扭扭,很难保持直立。之前太紧,现在太松,江落决定找根绳子来把它们捆起来。她的每一步做法都超出了柳章预料,踩在雷点上,完全不像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柳章终于看不下去,接过她手中惨遭蹂躏的荷花,剪去多余枝条,留下长短不一的两三枝,搭好。最终出来的成品别出心裁,错落有致,比之前好看许多。
江落道:“为什么师父插的花比我好看?”
柳章道:“你留的太多。”
插花不以数量取胜,重在协调,哪有全部塞进去的。
江落又多了一门要学的课。她心领神会,暗自琢磨,见贤思齐。柳章的长处,都是她想学的。江落自去找花瓶练习。
陈叔进来,同柳章回禀,有一位稀客来了。楚王府最近的客人不少,陈叔都替柳章挡了。然而这位不同,是特意来见楚王的。“她带了几幅画,特请殿下品鉴。说是预备挂到市井拍卖,得来银钱,用于采买米面,救济穷人。”
柳章听了,便知来人是谁。
“长安画师颇多,何必专程来问我。”
“大抵是殿下近来炙手可热,画作得您评点两句,能卖出高价。”
“请她进来。”柳章道。
救济穷人,这是善举。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秦愫头戴帷帽,周身裹在白纱之中,扶着侍女的手,缓缓走下马车。风吹开帽纱,露出清隽眉眼。她抬头望着楚王府的门楣。陈叔亲自引路,道:“秦二姑娘,这边请。”
秦愫点点头,道:“有劳陈叔。”
秦愫几年前来过一次。也是暮夏初秋,她奉太后之命,来接傅小侯爷入宫。那时候傅溶还在长个子,喜欢跳起来拍高处的树叶。
下完雨,柳章送他们出来,傅溶忽然拍树枝,溅了秦愫一身水珠。柳章折下竹枝在他身上猛抽了一下。傅溶吃痛叫闹,咋咋呼呼躲到秦愫身后,秦愫又是惊又是笑,差点被他绊倒。柳章扶了秦愫一把。秦愫说自己无碍,请楚王殿下饶傅溶这回。
柳章就没打他了。
竹林还是那片竹林。秦愫跟随陈叔步伐,故地重游。发现林子里多搭了一个秋千,石桌前双人石墩也变成了三人的。柳章崇尚简朴,如今院子翻新,比从前看起来富庶许多,也更精致了。陈叔说都是小姐弄的。
秦愫问道:“殿下喜欢这些吗?”
陈叔笑道:“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秦愫心想,柳章大概是个漠不关心的态度,随便旁人折腾。这些事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小姐毕竟是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的,没个定性。”
陈叔长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府里又没个王妃管着。”
“傅小侯爷以前闹,经殿下严加管教,长大了,才收敛些。如今添了一位小姐。两个混世魔王凑到一块,生出不少事故。上回跑到城郊去玩,害得殿下大半夜出去找人。第二天大发脾气。两个人挨罚,还要争着为对方受过。殿下有时候也头疼得厉害。”
秦愫道:“殿下面冷心热,得他教养,是两个孩子的福分。”
陈叔道:“二姑娘蕙质兰心,明白我们殿下的为人。”
秦愫随陈叔进入书房,看见了柳章。
她摘下帷帽,屈膝行礼,道:“秦愫参见楚王殿下,殿下千岁。”
柳章道:“起来罢。”
秦愫入座,陈叔上了茶,退下去。
“殿下别来无恙?”
“一切如常。”
“今日不请自来,恕秦愫冒昧。”
两人之间隔着若隐若现的帘子。柳章坐在书桌前,案上摆着花瓶,瓶内插着几枝盛放的荷花,开到浓时,色泽淡雅。秦愫隔帘窥花,不知想到什么,失神一瞬。仆从将她带来的画卷送到了柳章眼前,帘子晃晃悠悠地甩着。
“上月我去城隍庙上香,为太后祈福,见村中百姓穷苦,心有不忍。我回去想了几日,决定设赏花宴,以荷花为题,赋诗作画。闺中女眷不便留名,故而斗胆前来,恳请殿下题字,算是添个彩头,沾一沾殿下的光。我再将画作拍卖,得来的银钱悉数分给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