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女以为自己要将她扣留在长安?
为使广陵王投鼠忌器,大司马曾想过幽禁王太女,却被萧夷光驳了回去。
在她看来,广陵王子嗣多,单留一个元祯没有多大成效,且元祯苟延残喘,若是让她死在长安,反倒会引起广陵王与萧氏的间隙。
若元祯真的与稚婢被偷一事无关,却遭到无故堵截,会这般想也是情理之中。
萧夷光神情一僵,沉默片刻,“王太女莫要误会,你我既定下盟誓,自当坦诚相待,我绝无为难殿下的意思。”
信任一旦破碎,就再无挽回的可能。元祯面上的警惕不减,手指几次都要扣住弩机,心中盘算劫持萧八娘后逃走的胜算有多大。
她的小动作没瞒过萧夷光,她面沉如水,想不到安抚换来的还是猜忌,当即高声逼问:“殿下难道要当众射杀我吗!”
雪光一闪,上官校尉扬刀的同时,长安的城墙上钻出许多拉满弓的白袍军,千万只箭簇正对着元祯弱不禁风的身体。
只要元祯敢动一下,箭雨登时就能把她和死士们钉死在地上。
刀光血影只在一念间,看热闹的百姓们见大事不妙,双腿溜得快跑出烟了。
弩机被夺下来,军士还想用马缰捆绑元祯,萧夷光及时拦下,她呵斥:“王太女并不是有罪之人,不可用对盗贼的方式待她。”
元祯额角突突跳,道:“孤既无罪,为何又要留孤!”
萧夷光避而不答,反问:“殿下今日见过孟医工?”
“见过又如何?”
元祯瓮声瓮气,见上官校尉被白袍军报复,挨了不少拳脚,眉头拧成小山:“让他们不许打人。”
“孟医工是你带走的?”
元祯看不清幕篱后萧夷光的表情,却觉得她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奇怪,“孟医工不肯随孤去广陵,孤怎么带走她?”
她的病需要一名知根知底的好医工,离开长安前,元祯的确着人去请过孟医工,可惜孟医工说故土难离,就算长安沦陷,也不愿离开斋堂。
这才过去多大一会功夫,人就不见了?
王太女声音里透着疑惑,神情又极不耐烦,不像是装出来的,萧夷光的呼吸窒住,她想,自己被稚婢的失踪急昏了头,或许人真的不在王太女手中。
她误会了元祯,也耽误了找稚婢,后者更令萧夷光心如刀绞。
许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城门一人骑着快马向他们奔来,边跑边大声喊着:“八娘,八娘,稚婢有消息了!”
人马的身影越来越近,等到跟前,王三娘气喘吁吁地翻下马,拿眼找见萧夷光,扶着腿疾走两步,“八娘,仆射府外射进一支箭,箭上绑了封信,说稚婢在她手里。”
有消息就好,稚婢应还活着,萧夷光心中的石头落下又提起,她问:“信中可留有姓名?”
王三娘摇头,她也不甚清楚:“商音姑娘说,那字写的歪七横八,倒像是清河县主的笔迹。”
唇瓣咬出了血,萧夷光几欲站不稳。
她的脸颊能如灼灼桃花般艳丽,里面也有拓跋楚华相赠的胭脂的功劳。
任是谁都想不到,这个鲜卑女子殷勤出入仆射府,千方百计接近她,又拿胭脂讨好众人,却是为了方便做这下三滥的勾当。
如此一来,昨夜武川郡王的反常也可以解释,他定然是为了揭露拓跋楚华的阴谋,才会深夜拜访翠微台,又被拓跋楚华绑了回去。
人心险恶,竟到了如斯地步。
眩晕之后,萧夷光第一句话不是回府,而是:“放开太女殿下的部曲,让他们走。”
她冤枉了王太女,若王三娘晚来一步,萧氏与广陵的结盟定然也要断。纵然心中思绪缠成乱麻,每一根都让萧夷光肝肠寸断,她还是强撑精神,尽力为自己的冒犯善后。
亲自将弩机交到元祯手上,萧夷光见那人紧抿着双唇,脸上极不情愿,却还是接了。
元祯道:“八娘终于肯信孤是清白的了。”
萧夷光装作听不出她的讥讽,放下身段,诚恳道歉:“此事是妾鲁莽,让太女殿下受惊。”
她身上凌厉之气消散,声音琅琅温柔,举止大方可亲,一阵风卷来,骑装裹住她窈窕的腰身,仿佛还是那个温婉如花的八娘,在场的乾元都失了神。
元祯把脸撇向一边,不去看她,嘴唇抿成一条线,更不会向萧八娘的美色屈服。
在桓医工的斋堂,萧夷光就见识过元祯得理不饶人的磨人劲儿,见她不言不语不理人,显然心中还憋着一股气,不禁感到头疼。
自己是咎由自取,也怨不得元祯生气,只是眼下萧夷光焦心稚婢,着实没空在这里开解人,她攀住雕鞍翻身上马,对元祯扭到一旁的脸道:
“妾的外甥女稚婢被人劫走,方才才得了消息,妾不能坐视不管,今日就当妾欠殿下一个人情,改日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