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日前,阿嫂王遗姜顺利诞下她的长女,今日大办宴席,萧夷光闻听消息,便向元祯求了恩典,出宫观礼去了。
萧琼是去年才升的秘书监,从会稽正式搬到了建邺城居住,按理说小辈降生,又不是左仆射做寿,萧夷光本不需要大费周章的出宫。
只是清晨那两名汉子托了人,竟曲曲折折的将萧岧谋反的消息送到她眼前,萧夷光听完商音的通禀,指尖直接按碎了银盒里的胭脂。
若她素来没有个主意的,听完这等诛九族的谋反大罪,恐怕头皮就立马就麻了半边,或是跪到元祯床前请罪,或是干脆卷了布防图携母姊出逃,投奔益州。
萧夷光只慌乱了片刻,便洗干净胭脂,稳住心神去侍奉元祯用早食。
等到寻了由头出宫,萧夷光眸色逐渐镇定起来,她知道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了阵脚。
首先阿舅那里只能安抚,萧恪和卢猷之已经率军渡江,与羌人黏住,总要想法子调些兵马回防,才好跟他撕破脸。
其次楚王和萧丞相小女的联姻不能中断,萧丞相对元祯忠心耿耿,又与兰陵萧氏本家的血脉疏远,她不能让阿舅的事连累到她。
于是瞒着元祯,萧夷光亲自去劝说元徽,料到元徽不会同意,所以她又暗中布置下兵马,将人直接抓回楚王府软禁,只等大婚日送进洞房。
做好这一切,收敛起对元徽的愧疚,她才重打精神,面见阿舅的使者。
“外甥女的名字可起好了?”
元祯饶有兴致的问,若不是生了这场病,她还真想白龙鱼服,一块去凑凑热闹。
“起好了,是阿娘给起的,单字弼,萧弼,是个坤泽。”
“坤泽好哇。”虽然出身皇家,元祯却没有非生乾元不可的迂腐,她摆开萧夷光来搀扶的手,坚持自己用拐杖慢慢挪回殿中:
“稚婢终于有玩伴了,唔,改日将她接进宫来住几日,免得秘书监她们忙着照顾萧弼,疏忽了她的感受。”
越走步子越慢,元祯的汗从额角沁出,流经眼角滴到石砖上,终于挪到了特制的胡床边,当即丢下两只拐杖,一屁股坐了上去。
膝盖、脚踝就像生了锈的锁芯,十几年的旧疾,哪能治个一两年就健步如飞?
元祯没有气馁,先前连感觉都没有,如今都能绕椒房殿一圈,再过一段时日,说不定就可以骑马了。
胡床上头有条横梁,梁上挂着两条麻绳编的环,怕绳子粗糙,明月婢还特意让人在外裹了圈丝帛。
她上抓着绳环,用力抬起腰腹,做了十个起坐,由于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薄衫,松松垮垮的袖口就顺势滑落到肩膀,露出小臂上线条分明的肌肉。
晶莹的汗珠挂在发梢,顺着元祯白皙俊美的侧脸滑下,落入半敞的交领下,打湿了锁骨若隐若现的弧形。
目光从锁骨挪向流畅优美的肌肉,萧夷光想起昨夜春宵,病中的元祯撕碎了那件纱裙,就用这双结实有力的胳臂将她……她眸色暗了暗,感觉嘴里有些发干。
见元祯撒手绳环,累出满头大汗,却还要扶着高足隐几练习行走,萧夷光端了碗紫苏膏给她:“陛下要劳逸结合,用点补汤吧。”
元祯正口渴,吃了一大口,抬头见她抿嘴笑,便问:“你笑什么?”
“妾……只是在想陛下对稚婢那么贴心,若是今后当上阿娘,孩子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宝宝。”
“那可不。”元祯坐回胡床,得意的看着自己貌美如花的皇后:“我还给她找了这么漂亮聪慧的阿母,她以后照镜子的时候,就偷着乐去吧。”
听到她这样夸,萧夷光从宫婢手中取过一只银匙,不声响的就着元祯的碗舀了勺紫苏膏,慢慢品着味道。
眉头舒展,萧夷光忍笑连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元祯见她高深莫测,忙道:“怎么回事?”
“怪不得陛下方才嘴那么甜,原来是紫苏膏里头加了蜂蜜。”
“咳,我说的都是实话。”元祯脸红了,越发坦诚:“再说了,我还以为你吃到苍蝇了呢。”
萧夷光按着她的肩膀,腰都弯了下来,正想尝尝这抹了蜜的小嘴,听元祯这么说,不禁怒道:“……不解风情!”
今天的元祯似乎要将不解风情贯彻到底,她收回暂放在明月婢手中的玉玺,批复了几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件,甚至还见了三两个大臣,好好完善了前线的部署。
明月婢也就北伐的调兵遣将说了些什么,好似是劝她不要急功冒进,需留兵后守,她心觉不然,但也好言好语的敷衍过去。
元祯乐于当一位善于纳谏的明君,在军国大事上也不是不容明月婢进言,但至于用不用,就是另一码事了。
回到椒房殿,元祯洗浴过身子,又连喝了三杯蜜水,这才心满意足的躺进床榻:“今夜见了左仆射,朕安慰了她许久。”
那两个使者又去找阿娘了?
萧夷光尚站在罗帐外,手中端着的烛台都差点落在地上,她还没想好如何跟元祯坦白此事,语调竭力平静:
“哦?阿娘在宴席上还好好的,怎么不到半日,就要烦陛下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