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萧八娘车驾的香尘远去,街边众人才如梦初醒,齐齐喟叹一声。
站在元祯身边的市井儿捏着鼻子,手脚都好似醉了般,东倒西歪的走着。他身后的伙伴问:“你的鼻子被马车撞到了?”
市井儿得意洋洋,炫耀道:“我刚才闻到萧八娘身上的香气,可不能让这味道跑了。”
周围的人听到都投来羡慕的眼光,心里暗暗下决心,下次一定站的离八娘车驾更近些。
伙伴心生嫉妒,装作不屑:“不过是马车里的熏香罢了,你以为你是卢猷之吗,还真能嗅到八娘的体香。”
市井儿梗着脖子,无赖道:“只恨萧八娘未见过我,要不哪有卢猷之的事。”
听到的人无不哈哈大笑,伙伴更是奚落道:“卢郎君武艺高强,八娘与他郎情妾意,你个乞索儿,一身癞子,又非世家出身,大白日做什么美梦呢。”
“风水轮流转,万一没了兰陵萧氏,那就有萧八娘红颜薄命的一天儿!”
元祯听得直倒胃口,萧八娘天仙般的人物,却成日遭浪荡子肖想,真是恶心人。她要是卢猷之,就把这些无赖的舌头都拔掉。
苟柔蔑了他们一眼,一把推元祯进了金银铺。在她挑银盒时,苟柔忍不住俯身在元祯耳边低声道:“大娘,那萧八娘果真天姿国色……”
“你瞧见她的模样了?”
“不曾。”苟柔摇头,若续若断的声音好似梦呓,“帐子飘扬时,八娘持起一柄朱色便面扇遮面,手指与白玉的扇柄一点分别也没有。”
知秋一叶,苟柔见到玉指纤纤,自然就忍不住想象萧八娘容貌、体态的美丽。
“昨日奴婢还怪拓跋县主离经叛道,如今奴婢的心跳得也厉害。”苟柔转而懊恼,她握紧拳头,连捶铺子的柜板,“不过只看了一眼,就好像喝醉了酒一样沉醉,奴婢也太禁不住诱惑了。”
元祯恰好挑好一只称心的锦匣,信装在里面正合适,她直接让上官校尉付银子,又对苟柔笑道:“外头有多少人连八娘的一眼都没见着,还不是照样迷得七荤八素。我方才可瞧见了,一只小贼手都伸到人钱囊里,只为探头看萧八娘的车,手竟忘了抽出来,被人抓住挨了好一顿痛打。”
何止小贼,萧八娘的车驾经过,摊贩忘了卖货,行人忘了付钱,眼睛和魂都随着车马飘远。
一行人抓紧赶去翠微台,不料车马越走越慢,一炷香的时候只挪动了几米,竟比百姓围观萧八娘时的路还要难走。
元祯掀起车帘,向外望去,人山人海,比王宫朝会还壮观。
向前看是鎏金的漆黑四马大车,足足有她马车的两个大,将元祯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向左向右看都差不多,地上牛马的腿多如毛。
全长安世家的郎君娘子仿佛全都来到翠微台,牛车马车一辆赛一辆华丽,前面望不到头,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车马步辇赶来。
“这些全是萧八娘的客人吗?”
眼看车马前进难,元祯弃车让苟柔推自己过去。主仆二人钻着缝子,如游蛇般绕着弯,好不容易走到翠微台前的空地。
说是空地,其实挤满了身着绫罗绸缎的俊美娘子与郎君,人群前有一条白灰划出的线,他们嬉皮笑脸,嘴上不饶人,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逾越雷池。
拦住他们的除了白线,还有一名绿衫婢女,元祯认得她,这杏眼圆睁的婢女方才还为八娘赶车,如今肩上扛着一只长竹竿,见谁的脚不老实,她先“啪”一声打过去。
甭管你是宰相的女郎,还是尚书的阿郎,在婢女眼里都是觊觎她家八娘的狗鼠辈。想要见萧八娘?吃她一竿子再说。
转眼间就有三位郎君的肩头挨了打,一人不乐意,揉着肉起哄道:“想要见萧八娘,人就要能抗揍,商音小娘子,你用竹竿多打我几下,不妨事!”
“别打他,打我,打我,小娘子往这打。”
众人跟着起哄,你推我搡,脚也蠢蠢欲动。
哄闹声中,这名叫做商音的婢女不慌不忙,看来应付纨绔们已经得心应手,她抚平风吹起的绿衫,然后趁着纨绔们一个不注意,手中的竹竿横出,扫倒一片人。
并肩与商音站在一处的婢女,生着一副鹅蛋脸,与商音的泼辣不同,她眉眼温柔可亲,连说出的话也柔情似水:“诸位郎君、娘子,今日萧氏的几位娘子在接待卢氏的贵客,翠微台上开的是家宴,并非往日的探春宴。”
乾元们嘴上说甘心挨打,实际竹竿扫来时躲得比谁都快,不过也正因为躲得太快,商音的竿子没打到一个人,这群人却倒得七扭八歪。
他们挣扎爬起来,一听卢氏二字就什么都明白,“一定是卢猷之那小子回来了!”
鹅蛋脸婢女腮边烘出两朵红云,似已默认。商音挥舞着竹竿,忿忿道:“关你何事,都散开,别扰了八娘的心情,哎哎哎,你干什么呢!”
众人十有八九都息了心思,元祯的四轮车却在此时越过了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