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外,荡雁城。
一胡服短袖的游侠儿骑马奔入城门,飞一样掠过熙攘的集市,直到衙门门前才勒住马。
她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封密信,三步并作两步踏入衙门后院,看到柳树下舞剑的身影,停住脚步:“大汗,皇后娘娘来信了。”
拓跋楚华挽了个剑花收势,来不及回鞘,就将剑扔给一旁拓跋洪,扭头对游侠儿道:“拿给我看看。”
撕开信封,捻开信纸,拓跋楚华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只是指尖紧张得微微发颤。
看完了信中的内容,她的嘴边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又小心的将信纸按原来的褶子叠起,放进袖子里。
拓跋洪抱着剑,凑过来问:“八娘在信里说了些什么?”
“八娘用寻找魏夫人这个借口,让天子答应她来长安,但是她不信游侠儿的话,必须要我后日午时亲自去说清始末,她才愿意去草原。”
“让你亲自去?该不会有诈吧。”
拓跋楚华摇摇头,眸中漾起喜悦:“她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潼关外的走马城,八娘是真的下定决心跟我走了。”
走马城现在在鲜卑部的手里,是潼关关外的第一座城,虽然与雁荡城隔着道五里长的鸿川,但两城之间只有短短一百多里的距离。
拓跋楚华感觉贴着胳膊的信纸都滚烫起来,为了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唤过游侠儿,细细的问:“你可见过八娘本人?”
游侠儿道:“皇后娘娘去哪都有一群人护着,属下无能,见不到她,只能打通关系,将大汗的书信送到一名叫做商音的女官手里,也是她将皇后的密信交给属下的。”
“那位商女官长什么样子?”
游侠儿想了想:“眉毛淡淡的,杏眼,鹅蛋脸,鼻尖上还有一颗小痣,生得十分好看。”
拓跋楚华大喜,心头的怀疑全都烟消云散:“就是商音,八娘去哪都要带着她的。”
时间紧迫,既然后日就要见面,那么就该有所行动了。
拓跋楚华略一思索,大马金刀地坐于院子正中一张蒙着虎皮的木榻上,眉峰间极有鲜卑大汗的威严:
“阿兄,你留在雁荡城,教郡守将城池打扫干净,自南门起就铺上厚厚的黄土,免得八娘坐车颠簸。这处院落,或许住不了几日,但也要收拾好了,空出最大的一间屋子给八娘住,床上的被褥都要新做的。”
拓跋洪向来唯妹妹之命是从,加上他也许久没有见到八娘了,心里着实想念,当即满口答应下来,立马就挑人去清扫。
拓跋楚华感觉身子轻盈盈的,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她又让人赶出一辆坚固华丽的马车,重新铺上垫子,备好新鲜瓜果,到时候好教八娘享用。
来到练兵场,拓跋楚华点了二百名骑兵,让人杀羊宰牛,将他们喂得饱饱的:“众将听令,明日晚间,随我一起去接萧八娘!”
两百名鲜卑骑卒吼声震天:“恭喜大汗,抱得美人归!”
“哈哈哈哈。”
次日黄昏,拓跋楚华特意带上魏夫人的一截衣袖,作为信物,率兵拣小路往走马城奔去。
众人走到鸿川时,眼前的路忽而变窄,这道狭窄的沟壑最窄处仅有十米,拓跋楚华在此间走过无数回,早已熟悉此方地貌,于是命队伍转变队形,变成长龙通过鸿川。
他们手持火把,在弥漫着山雾的鸿川里快速前进,听山上老鸦扑棱着翅膀惊嚎,天边的圆月也被乌云遮掩住,身上全都泛起了毛,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
“嗖嗖嗖!”
前路突然射下几只火箭,点燃了道路两侧的杂草,暗黑里的一行人完全暴露在火光中。
“不好,有埋伏!”
拓跋楚华的心差点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调转马头,声嘶力竭的喊:“快,回去,离开鸿川!”
砧板上的鱼想要逃回河里?哪有这么这么简单。
他们正好走到鸿川中间,打马出川也要至少一盏茶的时候,而箭雨已经落到了头顶上,登时就有不少骑卒中箭身亡,至于马匹受惊,踩伤的人就更多了。
更让鲜卑人惊恐的是,大周人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他们的身后,前有火焰和箭雨,后有追兵,几乎要将他们困死在鸿川里。
一律商贾打扮的周兵分开一条路,楚王骑马走了出来,她自听到拓跋楚华诱骗八娘出关的消息,脸色便如夜里的乌云,阴沉得化不开。
所以当刘芷将军要士卒们扮成商贾出关,预备活捉拓跋楚华时,楚王连监工宗庙的差事都扔下了,死皮赖脸去将军府求了半日,硬生生跟着队伍一起来到了鸿川。
楚王声如洪钟,所有的怒气全都聚到嗓门上:“拓跋楚华,你个鲜卑狗给我出来!”
拓跋楚华丝毫不怯场,拍马而出:“鸟胚子,天杀的南蛮子,你的那双眼睛是被苍鹰啄去了吗,没看到你大母好生生的站在这!”
“你、你好生粗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