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麽说之後。
她看了眼那条白色的丶看起来很干净很温暖地毛巾,有些紧张地左看右看,不知道自己是该站起来,还是不要。
“你过来。”幸好,棠悔在这个时候给出她明确的指示。
“好。”
隋秋天再次答应。
棠悔还是把围巾紧紧拿在手里,没有要递给她的意思。
隋秋天便只是坐在地毯上,慢吞吞地挪过去,也很配合地把头伸过去——
棠悔摸索着伸手过来。
她大概是真的看不见,害怕自己撞到她,所以摸到她的脸之後,便只是很小心地,把一整条围巾挂在了她脖子上,就很快收回了手,对她说,“你自己调整一下,看看长度合不合适。”
“好。”
隋秋天的喉咙被白色围巾缠绕起来,她有些局促,扯了扯左边,又扯了扯右边。
其实,她也不知道围巾多长是合适,只觉得很温暖,很舒服,让她不想还回去让棠悔收尾。
但她很有礼貌,很不希望别人觉得自己很自恋。于是,她兀自把围巾调整了一会,发觉自己越理就变得越乱糟糟之後,不敢再多动。
又眼巴巴地擡头,很是谨慎地问,“请问这是给我的吗?”
她坐在棠悔的腿边。棠悔大概感知到她的声源,歪了歪头,“不是。”
隋秋天愣住。
棠悔笑起来。她的眼睛还有点肿,所以笑起来的样子有一点可爱,像是从来没有在昨天晚上哭成那个样子过,身体里面也从来没有过悲伤。
“是给我的保镖小姐的。”她轻轻巧巧地对隋秋天说。
隋秋天慢吞吞地“哦”一声,“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棠悔嘴角的笑容弧度停了片刻。几秒钟过後,她低头,理了理垂落下来的毛线,声音很轻地说,“不知道。”
隋秋天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角,抱着膝盖,坐在她腿边,看她很久,像个很幼稚也很固执的在玩游戏的孩童,说,
“那你把要给她的东西先给我试戴,她不会生你的气吗?”
落满雪的山顶好白好白,棠悔听到这个问句,短暂地露出了迷惘的表情。
她低着头,捂了捂自己肿得很厉害的眼睛,再松开自己有些发抖的手,透过很多迷惘和黑暗,注视着她,声音好轻好小心,
“那你还生气吗?”
隋秋天不是个喜欢生气的人。但坦白来讲,她有时候闹脾气也会蛮严重。只是,她从来不轻易将自己的脾气展现出来。
以前。
陈月心不要她的时候。
隋秋天也想过,陈月心会不会回来找她,如果她真的回来找她,真的想要把她也带回去,带到崭新的世界一起生活……
她要怎麽才可以原谅这个人?
刚到姨妈家里的很多个晚上。她都翻来覆去,努力想这个事,想到睡不着觉,最後终于得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她要让陈月心真诚得像快要哭出来那样求她,摆出很像是0n0的表情,还要给她买她一直想要的别的小孩都有的学习机,要最流行的有触屏笔可以玩魂斗罗那种的——
不过。棠悔是不一样的,棠悔受了那麽严重的伤,甚至还在她不在的时候,偷偷给她织了一条围巾。棠悔是她的姐姐。说话很少不算话的姐姐。她只有这一个姐姐。
“你说——隋秋天,求求你留在我身边吧。”
棠悔愣住。
“还说——隋秋天,我没有你简直要活不下去。”
可能那天天气真的很好,海鲜大排档,那部电视连续剧里面的台词,每一句,隋秋天都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棠悔看得很认真。
而她一边给她拆蟹肉,一边也很好奇,到底什麽事情让棠悔变得不那麽强大不那麽厉害,而像是一个努力在学习什麽的孩童。
因为和棠悔经历的每一件事,都令她在贫瘠的丶缺乏想象力的人生里産生实足深刻的印象。
“最後说——隋秋天,求求你,求求你,我不能没有你。”
这可能是这个冬季最後一场雪。她倚在棠悔的腿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了摸棠悔慢慢变红的眼梢,才对棠悔说,
“然後我就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