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写到第十一条的时候。
她看着“生气”这个字眼。
很久,冻得发红的手背挪到另一列,她开始看“去送平安符”的理由。
笔尖悬停。
她写了个“1”。
然後。
停了大概两三分钟。她在後面写:
我担心她。
雪落到鼻尖上,慢慢融化,变成水,像一条细胞的河流那样淌下来。
隋秋天吸了一下鼻子。
动了动通红的手指,把这句话划掉,思考了一会,重新写成——
我想念她。
写出这条後,隋秋天愣愣看着纸上的那句,因为手僵,几个字写得很不好看,可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自己写的什麽。
但她发现。
写出第一条之後。
她怎麽也写不出第二条了。
11:1。
是十一赢了。
规则理应如此。
雪落下来的时候很安静,隋秋天也很安静地拿着笔想。
“这位善信。”
是在她不知道发了多久愣之後。
一直在她旁边的义工有些不好意思地喊她,
“可以把笔还给我了吗?”
隋秋天回过神来。
她声音干涩地说“好”。
便有些慌张地把手里的笔还给义工,又行了个拱手礼。
义工笑着把借出去的笔接回来。这阵子没有游客过来,她没有再看鼻梢通红的隋秋天,而是在旁边的纸张上写了一会字,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主动提起,
“上次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位善信,她还好吗?”
隋秋天愣住,“怎麽会突然问起她?”
“你不知道?”义工问,然後又露出了然的神情,一边在纸上写字,一边回忆,
“大概就是前几天吧,那位善信,也和现在的你一样,又来过一次。”
“她说她来还愿。”义工眯着眼回忆,“身体看起来也不好,却还是围着大殿周围,五步一行礼。而且,那天,雪也下得像今天这麽大。”
“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因为最後她晕倒了。”说到这里,她摇摇头,像是很不认可这种行为,又转头,微笑问隋秋天,“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雪飘落到眼角,慢慢融化,淌落下来。隋秋天怔了很久,才动了动冻得有些发硬的喉咙,说,“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义工点点头,不知道是想起什麽,笑了一下,
“那天我向她问起你,她也是和你现在一模一样的反应。”
隋秋天不讲话。
在来白岛之前,她身边的每一个人,程时闵,来看她的苏南,都不愿意向她透露棠悔的消息。
甚至是那些热衷于报道山顶秘事的小报小媒,这次都集体噤声,让她找不到一点有关于这个人的消息。
于是她知道。
一个人要是想从另一个人的世界消失,是很简单的。
而出乎意料的,这次她来到了一个离山顶很远的地方,却清清楚楚地得到了关于棠悔的消息。
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也像是,她梦寐以求的事物突然从天而降,摆在她面前。但她却不敢去碰,怕碰了之後发现是假的,也怕碰到之後,发现是梦,是她的幻想。
她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
义工却没有说更多了。
她看了隋秋天一会,重新低下头,在那些白纸上写字。
雪片无声无息地落下来,隋秋天缓过神来,低眼想问对方最後棠悔怎麽样,便看到义工用黑色的小头笔,在白色纸张上,轻轻落下最後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