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睡梦中,她隐隐约约有着某种意识,总是觉得晚上发生的事情都不一定被当真的——搞不好棠悔睡完觉冷静下来,又会趁她睡觉,偷偷安排人把她擡回去。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点,隋秋天忧心忡忡地从梦里睁开眼。
整个人心跳很快。
天花板晃晃悠悠的,有强烈的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白色的。
隋秋天迷迷糊糊地撑着身子起床,恍惚间环顾一圈周围的环境——
还是那个卧室,衣柜,装修,都不是白色的。也没有程时闵摸她的脸,说要带她回家。
就好像那个下午,她跟着实习老师在外面转,穿上新衣服,买到蛋糕。也很害怕,姨妈会打电话过来,让她回家。但姨妈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
隋秋天放下心来。
长大以後她的脸皮变得厚一点,没有因为要赖在一个人家里就很不好意思。
她起了床。
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间,发现二楼的第一间卧室房门还是紧紧关着的——可能是装修的人还没有过来。
不知道可不可以向棠悔请求,让她不要把她的房间装修成另外一个样子。
因为她还是想要住在这里,想要她的衣柜,想要她那两个柜子的书,想要她的书桌,她一打开就有很多条和她礼裙相同材质相同颜色丝帕的抽屉,那些没有吃完的凤梨酥,她挂着眼镜小狮子的黑色公文包……
隋秋天心事沉沉地想。
也心思沉沉地走到楼梯口。
本来想上三楼去看看棠悔的情况。
但她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棠悔的声音从一楼传来,
“你过来一下。”
隋秋天下意识往一楼看下去——
外面的雪好像停了,落地窗外的世界很白很白,几乎看不见其他的颜色。
棠悔还是坐在昨天那个轮椅上,和昨天差不多的位置。
但是。
她似乎特意调整了方向,右边身子朝向楼梯这边。
这个位置——
使得她一边能完成手上的东西,一边又能在必要的时候听见从楼梯口传来的动静。
隋秋天走下去。
房子里面没有其他人。
也不知道棠悔一个人是怎麽下来。昨天晚上,又是怎麽过来找她的。
她这麽想,却也没有真的问出口。
因为棠悔正在集中注意力处理着昨天那没有织完的半条围巾——白色的,线绒绒的,看起来就很温暖。
棠悔的动作不算快,应该也是才学不久,又因为伤没好全精力不济,再加上看不见,所以只能纯靠手去摸索有没有将线绕对,每织一个圈,都要去检查一遍。
亲手织一条围巾,对她来讲真的是很困难的事情。
但昨天还只有半条的围巾,到今天早上,就很神奇地快织完了。那个原本滚起来像个排球大小的大毛球,也变瘪很多,变成网球大小了。
不知道她是多早起床,一个人在这里织了多久。
隋秋天慢步走到她身边,在旁边看着棠悔织了一会,觉得棠悔自己织一会就要去找线很麻烦。
便很不嫌弃地在地毯上坐下来。
窗外的雪看起来毛茸茸的。她坐在棠悔腿边的位置,抱着那个瘪掉的毛球,一圈一圈给棠悔送线,也思考,要怎麽和棠悔说——自己暂时还不想下山。
“你饿不饿?”送了两圈线之後,棠悔主动提起,“早餐想吃什麽?”
“不饿。”隋秋天摇头。
又怕棠悔用“吃早餐”的名义让她走,便说,“现在想坐在这里看一会雪。”
棠悔动作顿了一下。
她侧着脸,眼睛看上去有点肿,有点红,像是一整夜都没有睡,孤零零地坐在这里,在黑暗中欣赏没有声音的大雪,织这条越织就可能越乱的围巾。
“雪好看吗?”良久,她发出声音,声线有些涩哑。
“好看。”隋秋天抱着毛球说,又看她手中的线变短,便主动给她绕了一圈线,“很久没有看过这麽漂亮的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