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日,睐儿心中仍旧有气。
推开那人的房门,对方那气定神闲的作派更是激起了他心中的怨怼。
“做这清心自持的样子给谁看呢?”他讥讽开口,“我问你,我那张弹琵琶的小像是不是你画的?”
顾眇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掉进桌子上的纸堆里,在本就满是墨汁的纸上又重重添了几笔。
睐儿只管好整以暇地望着对方僵硬的脸色。
他本不愿说破对方这隐秘心思的,是这人自己不识趣,偏要装什麽清高。
一只手伸到了面前,睐儿疑惑:“干什麽?”
“还我。”顾眇的语气异常冰冷。
“把我的画还我。”他又添了一句。
“呵!那是我的小像,凭什麽给你?”睐儿高昂头颅。
“再说。”他铆足了劲儿要激对方一下,“我已经交给肖少卿了!”
顾眇的脸色果然阴沉了下去。
缓缓贴近眼前的人,察觉到对方在轻微地颤抖,睐儿轻蔑一笑。
这种假清高的人就是如此,做着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样子,内心里其实还比旁人更为腌臜,如今心思被揭破可不就气地抖如筛糠?
到底还是对自己动心了,哪怕他是个瞎子。
看来自己也并不全靠一张脸。
睐儿轻抚自己的脸颊,双目弯成月牙,展露一个绝美的笑容。
“食丶色性也,顾先生不必觉得羞赧。”
说着,他就擡手轻触对方的脸颊,身子渐渐欺近。
“枕席之乐妙至毫巅,正可以让先生灵思如泉涌。”
“别碰我!”顾眇移开了自己的脸。
闻言,睐儿只当他继续在演。还待近前,下一瞬却听到了个冰冷异常的字。
“脏。”
“什麽?”他一时有点愣神。
顾眇没有说话,而是迈步朝他走了过来,但已经反应过来了的睐儿只连连後退,生怕对方碰到自己,
不知为何,他的双唇不可遏制地抖动,霎时间泪盈于睫。
一滴清泪刚出眼眶,就被他擡手抹去。
“好,你很好!”教坊头牌此刻仪态全无。
“顾眇,你给我等着!”
睐儿几乎是逃出门的,而後一步不停地朝着自己的住处奔去。
本以为……本以为顾眇是不一样的。
虽然总是嘲笑他故作清高,但睐儿却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心底,总是盼着他是不一样的。
他从不以玩物的心态面对自己,他称呼自己“公子”时是那样诚恳,不带一点戏谑调笑。
最重要的是,他听得懂自己的琵琶。
他的那张画,那张画……
睐儿坐到床前,从中空的枕头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匣子;打开匣子,那张小像就出现在眼前。
有多少人为睐儿画过像,却只有这一张是真正画的他自己。
他怎麽可能舍得给别人?
轻薄的纸张被揉成一团,高扬起来的手却停在半空。
睐儿颓然坐在榻上,细细将纸展开,指尖划过画中人的眉眼。
可不就是脏麽?他咧嘴苦笑。
但至少,这画儿是不脏的。
这画上的人,这会儿是不脏的。
画上这会儿,他是自己,不是睐儿。
*
肖少卿的心情好像不错。
他轻揽着美人的肩头,眉眼里全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