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又或许只是风穿过亭角的呜咽。
百米之外,赵小满关掉记录仪,缓缓合上井盖。
他没急着离开,反而靠在墙边点了支烟——这很少见。
火光一闪,照亮他半张脸,眼底有种近乎疲惫的平静。
他知道今晚过后,“声音亭”不再是可见之物。
它们散落在城市的裂缝里,藏在人们习以为常的角落,像心跳,像呼吸,像那些从未被正式记录却始终存在的低语。
他想起奶奶说过的话:“最坚固的不是砖墙,是没人想拆的东西。”
烟快燃尽时,他收到一条加密消息:
“住建系统有动作,近期开会。”
没有写具体内容,也没有署名。
但赵小满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雨水把屏幕打花。
住建局七楼会议室,空调开得很足。
林素珍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公文包搁在腿上,手指搭在拉链边缘,没动。
她穿一件洗得白的藏蓝衬衫,袖口熨得笔挺,胸前别着一枚早已停的“城建设计院高级工程师”徽章。
没人注意她,专家组围成半圆讨论ai图像识别系统的接入流程,大屏幕上滚动着墙体裂缝的数据库样本——每道裂痕都被打上标签:结构性位移、材料老化、沉降应力……唯独没有一项叫“生活痕迹”。
于佳佳坐在后排角落,手机屏幕朝下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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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林素珍已经到了,也知道吴志国正在等信号。
但她还在等赵小满的数据。
时间回到两天前。
那条加密消息亮起后,她立刻拨通了林素珍的电话。
没有寒暄,只有一句:“他们要用机器判房子能不能住,可机器听不见人活过的声息。”
林素珍沉默了几秒,说:“我写点东西。”
她没问要不要署名,也没提表渠道。
挂了电话就翻出了压在箱底的老图纸——上世纪八十年代她参与设计的第一批工人新村结构图,边角处还贴着手写的住户反馈便签:“三单元五楼东户,每日早六点半煎饼,锅铲刮铁声持续三十年,墙灰震落。”
当晚,她写下《非结构性负荷对建筑耐久性的影响初探》。
标题冷静,内容却锋利。
她在附录里明确提出一个假设:长期重复的生活振动,并非破坏因素,反而可能通过微幅共振形成隐性格构支撑。
就像老木椅越坐越稳,不是因为没坏,而是因为人体与结构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不是科学。”她自言自语,“这是常识被忘了。”
而此时,赵小满正趴在南湖机械厂家属楼三号楼的屋顶上。
这栋楼列入爆破名单已半年,住户清空,水电切断,连楼道里的信箱都被撬走卖了废铁。
但清晨六点半,他听见了声音——从四层西户厨房位置传出的锅铲刮锅声,节奏稳定,持续四十七秒,然后是水龙头放水两分钟,再是煤气灶点火的“咔哒”两响。
他起初以为有人偷住。
潜入查看,屋内积尘寸厚,橱柜空荡。
可第二天同一时间,声音又来了,分秒不差。
他没用设备公司提供的传感器阵列。
那种东西要报备、要供电、要联网,还没开始就会被现。
他去了医院旧货市场,买了三个医用听诊器,拆掉耳管,绑在一根三米长的竹竿前端,另一头接上录音笔。
夜里爬楼,将竹竿从破碎的窗缝伸进去,贴着墙面缓缓移动,像盲人读盲文。
第一栋楼,采集到孩子放学跳皮筋的踏步频率;第二栋,记录下夜班工人回家开门的钥匙抖动;第三栋,便是这鬼魂做饭的清晨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