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外墙裂缝走向,十年间偏移了十七度。这个角度,正好对应早中晚三次烧饭的热胀频率。人不在了,墙就塌得更快。”
他们把那份《说明》交给秦峰时,手指都在抖。
不是因为老,是因为认真。
“人的存在本身就在塑造建筑的生命。”林素珍说,“这话不该由我们来说,但今天,必须说。”
当晚,秦峰连夜扫描文件,加印十份,附在听证会材料包最前面。
于佳佳盯着那行标题看了很久,忽然问:“他们会信吗?”
“不一定。”秦峰答,“但至少,有人开始用他们的语言讲我们的故事了。”
第三日晚,八号楼最后一户完成重录。
是个独居老太太,讲完后哭了十分钟,又笑起来,说:“像卸下个包袱。”赵小满关掉设备,没急着走。
他把便携音响放进背包,扛着电线绕过拆迁隔离带,回到纺织厂家属区废墟。
夜风穿过断墙,吹动一截裸露的钢筋,出低鸣。
他找到那个位置——曾是公共水龙头的地方,地面还留着一圈锈渍。
他摆好音响,插上电源,按下播放键。
《还没说完》从头响起。
沙沙的剥豆声,像雨落在铁皮棚顶。
接着是煤炉点火,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孩子喊“油条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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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接一段,声音在空荡的楼群间游走,撞上墙壁,反弹回来,竟有了回响。
三楼一扇窗吱呀推开,探出个脑袋:“这声音……是我妈?”
另一侧平房亮起灯,门开了,一个老头端着搪瓷缸走出来,站在门口听完整整五分钟。
末了,低声接了一句:“那天飘的不是棉絮,是厂里弹的再生棉,呛死人。”
远处巡查车的灯光缓缓靠近,最终停在路口。
王主任下车,没开手机,就站在那儿听着。
直到最后一句结束,他才抬手按下对讲机。
“通知档案馆,明天派人来取样。”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这次,记人名。”
赵小满收拾设备时,手有点抖。
他抬头看了看天,云散了些,月光斜照下来,落在一面残墙上。
他背着包往回走,路过那面墙时,脚步慢了一下。
粉笔字,写着几个名字,其中一行是:
李桂花住o直到拆
字迹很整,一笔一划,像是特意写的。
赵小满背着工具包穿过拆迁隔离带时,天还没亮透。
风从断墙的缺口灌进来,带着灰土和铁锈的味道。
他习惯性地绕到家属区东侧,那里曾是公共水房,如今只剩一圈锈迹斑斑的水管根子埋在地里。
昨晚他把音响收回来时太晚,没顾上细看那面墙上的字。
可今天一早,那些字又浮现在他脑子里——李桂花住o直到拆。
不是喷漆,不是刻刀,是粉笔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