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是在对牛弹琴?
不对,苍溟立刻挥去了这个念头,这么一来,他和阿姐成什么了。
从陵昭身上收回目光,苍溟注意到悬腿坐在桌案边沿的重嬴,树偶的手正随琴音轻点,合上了旋律。
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重嬴也终于能再以化身行走,不必和陵昭挤在同一具身体里。
眼见这一幕,苍溟顿时觉出几分欣慰,看来自己在这音律之道的造诣,还是有望被继承的。
直到一曲终了,睡得差点儿流口水的陵昭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他刚才好像梦到了烤鱼。
于是片刻后,他和苍溟挽着袖子淌进了天河浅滩中,躬身比起谁捞的鱼更肥。
幼稚。
重嬴矜持地坐在石上,为他们做个评判。
银鱼从陵昭手里惊惶逃窜,撞向了端坐石上的重嬴,下一刻,树偶表情空白地骑在鱼身上,自空中跃过。
“阿嬴?!”
陵昭露出惊吓神色,试图伸手扑救,不想脚下一个踉跄,迎面跌进了水里。
重嬴与他指尖错过,骑着鱼乘风破浪。
苍溟举着三尺有余的肥鱼回头,正好看见这一幕,只觉目瞪口呆。
这也行?
在鸡飞狗跳的混乱后,他救回重嬴,又捞起了陵昭。
虽然出了点儿意外,不过问题不大。
又过数刻,看看今日收获,苍溟和陵昭终于决定休战,暂时放过河里其他肥鱼,就地在天河边生火烤鱼。
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宣后得知了陵昭前来天宫的消息。
就算因为景濯作为魔族君侯,身份特殊,苍溟刻意掩下了他和陵昭前来的消息,此事也难以瞒过宣后的耳目。
陵昭竟然当真是息棠的血脉。
虽说心下早有怀疑,但得了肯定的消息,宣后还是不免为之失神。再想起和陵昭上次见的那一面,她心情更是难得有些复杂。
说来,陵昭身上竟然也流着她的血。
息棠自是不会领着陵昭来见她,宣后也没有主动召见陵昭的意思。
天宫以西的花田中,她躬身清理出野草,看到出现在帝屋树上的陵昭时,颇觉意外。
“仙君——”
陵昭也认出了宣后,他还记得当日自己在天河垂钓时,是宣后送了他一枚海螺。
他向来不会辜负旁人善意,这枚海螺如今还被陵昭妥善保存在手边。
认出宣后的陵昭跳下树,向她一礼,还当她是天宫负责侍弄花草的仙君。
对于陵昭的误会,宣后笑了笑,也没有解释,只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天宫仙君说,这里是看落日最好的去处,所以来看看是不是真的。”陵昭如实回道。
听着他这番话,宣后脸上始终噙着笑,眼神却有些深。
但凡在天宫待过些年月的仙神都知,这处花田从来由她这个天后亲自打理,寻常仙神轻易不得踏足,以免冲撞。
告知陵昭这件事的仙君,究竟怀着如何心思?宣后漫不经心地想,眼底掠过一丝锋芒,她向来不喜欢被算计。
不过没有向陵昭多提此事,她用余光打量着他,隐约从眼前少年身上窥见一点涯虞,一点自己的痕迹,只觉很是奇妙。
“这些花都是仙君种的吗?”陵昭不知她在想什么,探头看着眼前开得很是繁盛的花田,好奇问道。
天宫灵气充裕,诸多花木四时常盛,不见凋零,眼前这片花田开得更是尤其好。
“也不算。”宣后回他,不甚在意道,“这原来是我名义上的夫君种的。”
“不过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粗粗算来,竟然已经有近四万载。
听完这话,陵昭脸上顿时露出自己失言的紧张神色,他看了眼宣后,小心翼翼地问:“你一定很想他吧?”
所以才会在她口中的夫君离开后很多年,还将这些花照顾得这样好。
宣后只觉他误会得有些厉害,但犹豫一瞬,终究没有多提自己和涯虞的过往。
对于陵昭的问题,她想了想,还算认真地回道:“也谈不上。”
不过是昔年神秀当权,她和涯虞被夺去手中权柄,别无选择,只能安分地待在天宫莳花弄草。
既是当时费心照料过的,她便也不愿任其荒废了,就这样到了如今。
眼下回忆起来,在神秀那个疯子手下,他们也算共过患难,有过相互扶持的岁月。
宣后突然有些感怀,但这样的情绪也不过只是一瞬。看了眼天边,她向陵昭伸出手,示意他也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