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诛心(三)沈知姁温温柔柔地割着龙肉……
第一百四十一章
在这一刻,尉鸣鹤恍然大悟。
旋即,他的脑海中便开始自动反应,方才沈知姁都说了什么内容。
恨、嫌弃、恶心、杀之而后快……
两年来,无时无刻……
阿姁在说谁?
是在说我么?
尉鸣鹤有些不可置信地在心中反复问起这两个问题。
在他心中,沈知姁是天底下唯一一个对他抱着纯粹感情的人,会不顾一切去爱恋尉鸣鹤,会给尉鸣鹤所需要的信任与无条件支持。
这是从小缺爱的尉鸣鹤,在坐上龙椅后最渴盼的东西。
尉鸣鹤一直坚信,沈知姁爱他,不是因为天子身份,不是因为荣华富贵,而是为着两人少年相识、情窦初开的那
份真情。
这也是他对沈知姁,始终特殊相待、再到现在报以满心爱意的原因。
现在两年过去,尉鸣鹤自觉与沈知姁更多了比金坚固的羁绊——他们之间,还有阿姁以命相救的恩情,更有尉淙这个绝对割舍不掉的宝贝纽带。
就像秋狩出事后,尉鸣鹤半昏迷间还不忘吩咐将虎皮给处理好,带回宫给沈知姁与尉淙,正是为着对沈知姁的信任和爱意。
尉鸣鹤清楚记得,沈知姁说起先帝为冯皇贵妃猎虎时,眼底是那样真心实意地艳羡,再望向他时有遮掩不住的希冀与期盼。
尉鸣鹤不想沈知姁失望,不愿那双漂亮杏眸中覆上灰暗的情绪,所以毅然拍板要去秋狩。
谁知秋狩有蓝县男那样的歹人算计,又存一群好吃懒做的误事小人,导致他被突然发狂的老虎撕咬,受到重伤……
情绪与思绪堆积到秋狩一事,有一瞬灵犀如闪电般窜入尉鸣鹤脑中。
然而没等尉鸣鹤细思,就听沈知姁轻笑一声。
“阿鹤。”沈知姁坐到尉鸣鹤床边,双眼紧紧盯着尉鸣鹤错愕、惶然又堆积了痛苦底色的脸,唇齿间的话语依旧亲昵,只是语气冷若冬霜,连带呵出的气息都是冰的。
“我其实很好奇,你怎么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她杏眸幽幽,由衷感到疑惑:“为什么天子似乎总是理所应当地觉得,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底下的人都会真的毫无怨恨、只会战战兢兢地谢恩呢?”
或许有的人碍于天子之威,只能强行压下心中失去家人亲族的悲痛,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对于帝王的怨恨与仇视。
但这不是尉鸣鹤毫无歉疚、认为臣子万民如猪狗、只管听话忠诚的原因。
他甚至抱着这样的认知,几乎毫无歉疚地、睚眦必报地借口巩固皇权、实则有一己私心地允许慕容丞相、韦将军等结党营私、诬陷无辜。
沈知姁是陪华信公主在上书房读过书的。
她清楚记得,授书夫子教过,做人便是做仁,即便不能如贤者一般有豁达大爱,也要行事有底线。
不放纵自身,便是做人之仁。
沈知姁以为,天子拥有天下,就更该以身作则、心胸宽广、维持底线。
尉鸣鹤可以用手段弹压朝中官员,可以用小人罢释重臣权力,却不该冷漠无情、寡恩寡德,为皇权葬送无数本不该逝去的生命。
定国公一案,慕容氏与韦氏能顺利算计,实质是军权政权的争夺,然而归咎直接缘故,则是尉鸣鹤的放纵怨恨。
他怨恨沈厉和沈知全,即便沈知姁选择了他、定国公府也不愿在先帝面前明晃晃地支持他。
尉鸣鹤怨尤沈厉的忠君中立,更暗恨沈知全为了保全家人、撇清关系。
所以他甫一登基,便开始策划定国公案,以作报复。
至于沈知姁的感受,并不在尉鸣鹤的考虑范围内。
因为在他看来,沈知姁已经入宫,生死都属于天子,且两人早就相许定情,于情于理都不该接触沈家之事。
沈知姁求情以至于病重,已在尉鸣鹤的意料之外。
后头沈知姁“清醒”过来请罪,这才合了天子心意。
从某种角度来说,沈知姁颇为感谢尉鸣鹤的自负与缺爱,给了她补救与翻盘的机会,却对这个问题疑惑不已。
即便沈知姁已经大权在握,也体会了行使权力时的畅快,可始终无法做到如尉鸣鹤一般,摒弃底线与良心,将无辜之人的性命弃如杂草。
比如秋狩之事,除了本就在报复范围内的蓝家,其余牵涉人等,沈知姁的处罚权从律法。
*
尉鸣鹤有些失神地盯着沈知姁一张一合的唇。
他尚未接受沈知姁的前后转变,反应了女郎亲昵字句后的意思,他此刻只觉脑海中混沌一片,像燃了一把火,又似暴雨降临。
头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