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五娘足下一旋,胡卿言瞟了一眼她的步子,喝道:
“等等。”
胡卿言微微侧头:
“……弹一曲,《八万春》,从头弹,接连往续,我未让你停,不得停。”
尤五娘仿佛心思被看穿,听得曲名,脸上微红。
说着看向谢外客座,红氍毹一铺尽地。
她步履轻盈,坐在那琴案间,催起弦来,此曲音繁活跃,金弦无端,恍若弦中抽出万卷春丝,一刹那间绕盖了整个亭谢。
首尾相接,三曲弦毕,微微留有一顿。
耳间弦音未散,但隐隐察得里头似乎没有动静。
她一抓裙摆,伺机奔出亭谢。
——
荀大夫携着尤五娘来王府,夜已是很沉了,众人闻讯从京中四方而来。
虽前后接踵,到的也算齐整。
因尤五娘是女眷,故言子邑也随同在侧。
荀衡说的时候似乎带了一些无奈:
“他胡卿言只说了一句话,他既是刀,他自己便是执刀人,绝不容他人摆布,说他另有条件,之后会寻机再来找我们。”
荀衡摸了摸后脖颈,看了一眼邢昭:
“之后我便被他打晕了,五娘机敏,弹了三曲之后便出了谢,封了府,领了府中护卫
围拢亭谢,只是他胡卿言早已无影踪了。“他展了展两侧衣袖,“还扒了我一件衣裳。”
霈忠揶揄道:
“你抄了他的家,他却冲你而来,如此‘直捣龙穴’之举,恐这世上唯有我们这位‘胡帅’能之。”
荀衡:
“他如今孤身一人,反能‘纵横腾掷’。”
霈忠拍了拍他:
“你真是命大,他如今亡命之徒,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能杀一个是一个,你可要多亏我……”
霈忠原本手指自己,半当变朝王爷处一引:“多亏王爷变计,不然早被剐了。”
见荀衡预备顺着霈忠的话行礼,靳则聿抬手,语判果断:
“胡卿言不是去杀他的。”
“王爷说得对!”
李通涯忽然道:
“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找荀衡只是为了确认,他要知道的,你或许……已经说给他听了,所以他让尤娘子弹曲,便只是在争取时间罢了。”
李通涯久为城门吏,老马识途,索骥之能融入骨血。
他猜测那日他带着城门营的人太多,又怕被人瞧见,故匆忙避走,而胡卿言却未走远,他既已知道后来者是秦霈忠——
那以胡卿言的本事,自然能猜出这是他李通涯为陛下定的计。
那这颗棋子,陛下只能弃了。
他心中腾起“可惜”二字。
若杀他靳则聿的是胡卿言,此事能为陛下省去多少麻烦。
陛下帝王胸次,靳则聿一死,收归人心,邢昭、荀衡、程阆这些人,依然有心用之。
或许他能有办法最终做成这个局——
关要是,得让京城知道他跑了。
“属下建议,明榜、京师戒严、然后……搜捕。”
李通涯看着靳则聿。
“明榜?”
荀衡偏了偏脑袋:“如何明榜?”
邢昭此时幽幽道:
“下令搜捕身着玄色白鹤对襟大氅的胡卿言。”
众人一时都笑了。
言子邑咬着唇笑了,她这种场合,不多言,不失态,保持一种低调。
“他下面会去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