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山攥住她的手,揉捏着冷笑了下,她惯会糊弄人,糊弄得了她小侄子,也糊弄得了他,所以她那么盯着陆钊看还说不准是因为什么。
他跟陆钊是完全不同的类型,陆钊跟姓周的是同一个类型,都长着一张很能骗小姑娘的小白脸儿。
顾松寒本来还正为厂子的事情着急,结果在一旁越瞅越觉得他哥今天看陆钊的眼神不对,他怎么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和杀气。
他悄悄碰了下陆钊,用眼神问,你今天怎么得罪我哥了?我哥凶是凶,但也轻易不这么看人。
陆钊心里苦笑,他就觉得今天答应来老板家里吃饭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那点不知道从何时何处起的念头,连顾松寒都瞒不过,又怎么能瞒过心思缜密的冯老板。
看来家里给他介绍的那门亲事,他趁过年的时间还是要尽快相看相看,他近几年都没有换老板的想法,所以最好不要当上老板的眼中钉,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沈云舒把小知言哄睡着,手腕上他刚才揉捏着留下来的热度还没有散去。
或许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他今天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像那会儿在厨房,他的大哥大响起的时候,他接着电话直接走去了外面,他之前接电话打电话都没避开过她。
周时礼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没下限到出了她对他的所有认知,他说的话也许不单纯是为了膈应她,给她添堵。
沈云舒给小知言掖紧被角,亲了亲他红扑扑的小脸蛋儿,轻着动作起身,走出屋,关上门,又去雅琳屋,给她铺好床被,然后装了两个热水袋塞到她被子里,这样待会儿她睡觉被窝不是拔凉的,也能舒服些。
她穿上外套,想再去东院儿看看,经过茶几,看到上面放着的一摞杂志,又停下脚,这应该是他今天从市里带回来的,日期都是最近的。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看了两眼,中间的一页被折起了角,她的视线定在那页上,通篇仔细看了两遍,眼睛起了微微的亮。
第一届中国国际服装服饰博览会,明年春天在都举办,全国各地服装相关的企业,不管是国营企业还是民营都可以参加,还有国外的公司企业会来。
就算他们的厂子还远远不具备这个参展的条件,他们也没有这个参展的资金,但他们可以作为观众先去看看。
这样的场合可是会聚集到行业里各种优秀的企业和人才,不仅能让他们长见识,开眼界,没准儿还会让他们结识到更多的客户和人脉。
明天去青萤姐家的时候,叫上秋明哥,和他们一起商量一下这件事,看看他们的意见是什么,哪怕是去一趟的花费肯定不会是小数目,沈云舒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也不怪他会问她要犒劳,他今天去市里是有事情要和人谈的,又抽出时间来带着小知言去拜师,还能记得给她买杂志,连重点都给她标注了出来。
沈云舒将这本杂志单独放到包里,明天带给青萤姐和秋明哥看,又将其他杂志都收好,直接走去东院,脚步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快。
但是走近院墙的门,听着院墙那头传来的声音,原本轻快的脚步慢慢止住。
顾松寒越说越气愤,也越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想当初他周时礼连学费都交不出来,还是我们家老爷子给他付的钱,这个忘恩负义的渣滓,念那么多书把最起码的礼义廉耻都给念到猪肚子里去了,背后捅刀子倒是捅得利落。”
冯远山接完镇长的电话,从阴影下走出来,给顾松寒一个眼神。
顾松寒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太大了,立马收住声,又急着问,“哥,秦叔怎么说?”
冯远山平静道,“名单在正月十五之后会下来。”
顾松寒一拍手,“那还行,我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解决这件事。”
陆钊没那么乐观,“我们有半个月的时间,周时礼那边也有半个月的时间,最后上名单和不上名单的概率还是一半对一半,要是陈副局最后没事儿大家还能皆大欢喜,要是他的问题很大,我们就算不上名单,后面的麻烦事儿也不少。”
顾松寒纳闷道,“陈副局这个人我跟他打过那么多次交道,较真儿又认死理,一点变通都不懂,就跟块儿榆木疙瘩差不多,要不我们那审批手续也不可能走那么费劲,说他会犯什么事儿我是打死也不信的。”
冯远山扯了下唇角,“就因为不懂变通才会得罪人,他和周时礼他老丈人不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周时礼他老丈人和他上面的人这次给陈副局挖了个坑,想直接把人给弄下去,再换他们自己的人上来,好给周时礼铺路。”
顾松寒忍不住又想骂人了,最后狠吸一口烟给压下去,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黑心肝。
冯远山看陆钊,“正月十五前能不能将样品调试到合格?”
陆钊想了想,“应该没问题。”
冯远山眉头蹙起。
陆钊立刻察觉到自己话里的问题,他这个老板涉及到工作上的事情,最不喜欢听这些模棱两可的词,他改口道,“肯定没问题。”
冯远山这才不冷不淡地“嗯”一声。
顾松寒瞄一眼他哥,又瞅一眼陆钊,他更加确定陆钊是做了什么得罪他哥的事情,他哥今天看他们这位宝贝陆大总工好像格外不顺眼。
冯远山对顾松寒道,“明天和老白开会,让他按照二月初二开工,给全部订单重新出一份生产计划。”
顾松寒有些不解这个安排。
冯远山食指轻叩着大哥大,眉眼冷寒,“我们肯定会上名单,这个别再抱什么侥幸心理,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他和他身后的人都不会给我们留余地,我们想办法先熬出正月。”
顾松寒下意识地想问熬出正月就能有转机,突然想起他哥那会儿好像接了凌川哥的一个电话。
凌川哥那边没准儿会有什么内部消息,按照规矩又不能明说,他哥肯定是听出了凌川哥话里的意思,所以才会把开工日期定在二月初二。
顾松寒来了精神,把烟一掐,也不等明天了,他现在就去给老白打电话。
院墙那边的沈云舒听见顾松寒的脚步声,忙转身回了屋。
顾松寒走后,院子里只剩冯
远山和陆钊,两个大男人手里各自夹着一根烟猩火半燃的烟,谁也不说话,只有淡淡的烟气缭绕在昏暗的夜色里。
陆钊一口一口地将烟吸尽,半晌,先开口,“我初四得回家一趟,去相亲,测试的进度不会耽误,我走之前会交待好何燕婷。”
冯远山指间的烟一口没抽,他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又将烟头碾灭在砖墙上,回道,“想早点儿定下来是好事儿,等你结婚,我和你嫂子会给你准备一份厚礼。”
陆钊无奈一笑,老板这算是给他留面子了,没把话说透,只点到为止,他也该识些趣,早点儿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沈云舒回到屋坐在梳妆台前,很长时间都没有动,听到外面的动静,忙收起脸上的情绪,不想让他看出什么,继续手上的动作。
可又有些心不在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反应过来才现她在脱身上的裙子,裙子是她自己做的,金丝绒的面料,掐腰紧身的款式,后背拉链。
早晨穿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这个拉链拉得有多费劲,现在拉到一半,不知道是卡在了哪儿,拉不下去,也拉不上来,裙子卡在腰间,也直接脱不下来。
她闷头使劲拉了半天,一抬眼,在梳妆镜里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