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开始后,张美英中午不用再着急忙慌赶学校的场,她把这段时间及时转向冷库,没早没晚没中午的干活。
村里的许多女人聚在面向北街的冷库棚子下装蒜,风扇转圈吹不掉她们脸上的、身上的汗。
打火烧一个动作,切蒜根一个动作,张美英的颈椎已疼到随时破皮而出,早上起床需要尘贵方用力拽起。
尘贵方则在等待牛长大的时间,出门找生计。
给他人做外墙装饰。
趁着暑假,尘贵方带尘黛尘屿去度假村,看他工作的地方,植被覆盖率,一进去便踏入了自然。
他们站在一座大宅门前,丰盛的绿植覆盖院墙,望去有深郁之感。
“仔细看这院墙,不是砖砌整面,是砌成一道一道,跟架子似的,让花花草草有地方爬。”尘贵方道,用手轻轻扒拉开一块绿植。
尘黛尘屿不看院墙,他们从对开的镂空铁大门往内看,一览无余,故意地如此明显,这扇大门就是为了让他人瞻仰。
左边篮球场,右边游泳池,中间主道两侧是间隔均匀的一排半人高花台,鲜花夹道,通向的主屋如同殿堂。
巨富之宅。
“这宅子前面是河,后面是山,这叫依山傍水。”尘贵方道。
尘黛尘屿转向。
门正对一条河,河岸站一排垂杨柳,柔条千缕沾着水,迎风拂动,十分依恋,水光明净似镜,涟漪自动,清澈醒人。
“这就是亮子跳进去,伤了腰的那条河。”尘贵方道。
几个人一时默认。忘了回头看背后的山。
背后山非高山,只略具山势,远眺秀木繁阴,有松如盖,衬以更高远的蓝天白云。
水绿、山碧、天青。
“走吧,山上看看。”尘贵方道。
“这宅子前的路也是进山路,是这家宅子主人修的,前面进山口还为他建了个牌坊楼。”
油漆悬额,写着主人的名字。
从主人名下过,进山。
层层树木里藏着点点独栋别墅,但皆关着门,无声、无影、无朝晖、无夕阳,像童话世界中,迷路遇到的魔鬼城堡,只等夜间才有响动。
忽然一只熟透的野果,啪嗒掉在地上,尘黛尘屿看去,无一只生灵问津。?
“这么多树,为什么没有鸟叫,也没有蝉鸣?”尘屿问。
“以前是有的。天上飞的,树上爬的,地上跑的,要什么有什么,后来这山招了蝗虫,怎么也灭不了,村里雇的直升飞机,用飞机往下喷洒农药,这才灭了蝗灾。但奇怪,这都过了好几年了,这山还是什么动物都没有。”尘贵方道。
“农药够狠。”尘黛道。
到了尘贵方工作的房子,三层别墅,每一层护栏样式皆不同。
尘贵方向他们仔细描述房子未来的模样。
怎样的砖框漏窗,如何倚曲阑看山,天井铺地是方砖还是条砖,是平铺,还是仄铺,小路是用缸片、瓷片,还是鹅卵石,要砌成什么图,甚至哪个位置可置缸,植荷其内。
脸上喜悦,不伎不求。
晚上,他们就睡在这个未来美不胜收,而现在裸露着钢筋水泥的建筑里,一床褥子打地铺,尘贵方将唯一的枕头给了尘黛尘屿,他枕着砖头,烧水用的热得快结满厚厚的水垢,如同水泥。
回来后,尘黛尘屿继续轮流坐在柜台前卖饭。
奶奶常在这,喂牛、炒菜。
天太热了。毒辣的日光散成无数个锐角,刺的空气泛起涟漪。路上无人走动,坡里静悄悄,草晒得蔫巴,连藏身其中的蛐蛐都不愿叫唤一声。
“养着牛,园子里都成苍蝇窝了,顶得走不动路。”奶奶喂完牛进来道。
“大门底下也是。”尘黛看着动画片,接道。
家里的苍蝇成灾了。不知道是整个渡东庄的苍蝇都跑了来,还是吃牛粪长大的苍蝇生育力格外强,团成黑疙瘩,飞地又密又匝又硬,从中穿过,得闭好几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