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张美英头也不抬,指指地上的暖壶。
“我想喝凉水。”
“大冬天的,喝凉水?”张美英抬头看过去,两秒钟后,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马红玉和王彩霞面面相觑,想不起这是哪个熟悉的乞丐。
“我很热,我就想喝凉的。”他嘴唇干裂,喉咙出嘶哑之声。
“缸在在后面过道里,你去喝吧。”张美英指了指方向。
那人快穿过去,用舀子挖起带冰块的凉水,咕咚咕咚一顿喝。
“谁啊?”王彩霞问。
“等等说。”张美英指指头,暗示他的脑子不太灵光。
“婶子,有咸菜吗?”他回来问。
“有。”张美英去厨房端了过来,他拿起筷子便夹。
“吃个火烧,齁成痨病,难治。”张美英从篮子里夹出三个火烧递过去。
“不用,我吃咸菜就行。”他嘴上虽说着,手已不做主地伸了过来。
“吃吧。”
他立马接了,狼吞虎咽几口噎了下去。
“再吃两个。”
“够了。”
“吃吧。”张美英又塞两个过去。
“你不是在你哥家吗?”
“我住砖瓦窑,晚上暖和,就是烤得慌,渴的不行。”他缓过来般说。
“那砖瓦窑可不是人住的地方,一晚上还不得脱水。”
“……也还行,那个,火烧钱等我过两天送来。”
“算了,我这也不缺两口水也不缺两口饭,渴了饿了来就行。”
他嘴里嗯嗯两声,也不知道是来还是不来,转身走了。
“亮子。”
张美英将年前火烧房屋一事,大体对王彩霞和马红玉讲了讲。
“我说呢,谁嘴巴这么笨,上来就叫婶子,把人都叫老了,原来是这个庄的。”王彩霞逗笑道。
“愁人。”马红玉皱眉道,也说不清愁什么,愁他本人,愁他遇到的人和事,还是愁没有办法。
过了几日,在张美快把他忘记时,他忽然又来了。
还是一样的,喝凉水,火烧配咸菜,只是这次不再过分推脱。
慢慢地,他便常来,有时候吃完也不走,就在天井里蹲着,逗逗露露,跟舅姥爷刘良说说话。
“你歇着,我替你烧会儿。”尘亮子道。
“你会烧吗?”刘良问。
“这不就跟烧炉子一样么,不就是大些,谁还不会。”说着,尘亮子便拿起铁锨,锄了满满一锨碳,扔进锅炉口。
刘良也正好躲清闲,进了客厅喝茶,一袋烟还没抽完,就听得“噔噔噔”猛敲玻璃声。
密封不好的玻璃像被大风吹动,在窗框里晃荡地都快碎了。
“是碳不要钱,还是要烫猪皮,把水都烧开了!”浴室里有人骂道。
刘良赶紧过去,温度计已直逼七十度,迅打开凉水阀门,但锅炉里的水已加满,热水出不去,凉水进不来,急得刘良原地转圈。
“舅,你进男浴室,把水管拧开。”张美英说着,进了女浴池。
两间水管头一拧,滚烫的热水同时哗哗冲进下水道,再将冰冷的井水抽进来,一阵急吼吼的乱糟糟,温度终于回到适宜。
“起开起开,你快别在这给我捣乱了。”刘良气道。
尘亮子站在锅炉前,不知所措、默不作声。
张美英没说话,去了西屋。
接近饭点,马红玉装了两大袋火烧,这是砖瓦窑订的饭,准备送过去。
“婶子,我去送饭吧,那地方我熟。”尘亮子出现在门口,道。
“……行吧,送传达室。”张美英稍一迟疑,还是答应下来。“这是八十个,到了让他们数一数,拿张条子回来。”
很快,尘亮子将今日欠条带了回来。
“都饭点了,在这吃吧。”
“我会炒菜,我炒。”尘亮子殷勤地立马直奔厨房,好像怕晚一秒就会被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