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舒怕青萤姐再说出什么她招架不住的话,也不睡了,准备起床去做早饭。
她边穿着衣服,视线像是不经意地穿过炕前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的胡同,昨晚睡着前好像一直都没听到车响,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方青萤躺在被窝里,伸一个懒腰,像是知道沈云舒在想什么,“快五点的时候走的,岁岁要尿尿,我抱着她去,听见了外面的车响。”
沈云舒微怔。
方青萤翻身看她,“其实这个冯远山还挺让我意外的,话是不会多说什么,事情做得倒还算到位,你门口现在那栅栏也就是防个君子,防不住那些有心想干点什么的人,有他守着我们也能睡个好觉,你也不用心疼他,他自己的媳妇儿,就该他守。”
沈云舒低头继续系衣服上的扣子,咕哝道,“我才不心疼他。”
她的嘴现在都是疼的,一亲起来就没个完,昨晚也不见他心疼她。
方青萤笑眯眯地提议,“要我说,你俩干脆今天就去把证领了得了,反正早一天也是领,晚一天也是领,虽说是不用心疼他,可这大冬天的,又是晚上,他就算在车里,应该也不暖和,你俩要是把证一领,今晚他就能名正言顺地进屋来守你了,还能给你暖被窝,一举两得,多好。”
沈云舒嗔她一眼,“就算领了证他晚上也进不来我的屋,婚礼都还没办呢。”
方青萤兴奋地直起身,“哎,这可是你说的,别明天领完证,冯远山软话一哄,你马上就改了口,岁岁可是最喜欢睡你家的炕,明晚我们还来。”
沈云舒装得很淡定地点头,“嗯,我说的,我没那么好哄的。”
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说软话哄人的性子,他连道个歉都是硬邦邦的,她想象不出他那张脸要是哄起人来会是什么样子。
方青萤高高地挑起眉,一副单等着明天看好戏的表情。
沈云舒红着脸扯过枕巾盖到她眼上,撑着胳膊下了炕。
方青萤在枕巾下闷笑半天,她想起什么,又扯开枕巾,“对了,我婆婆让我提醒你,今天别忘了去大桥底下,找那个大仙儿写个喜字,再请根红绳,今天晚上要压枕头底下的,你下了班就直接去,反正我今天休,到时候我去学校接小知言。”
沈云舒回说好。
大桥底下那“大仙儿”在他们镇上还挺有名的,没人知道他多少岁了,一把花白的长胡子都垂到了胸前,他在那儿摆摊摆了好些年了,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还能掐会算,据说还算得特别准。
临近几个镇的,不管是闺女嫁人还是儿子娶媳妇儿,大家要么请他写上几幅喜字,要么请他占上一卦,青萤姐的婆婆很信这些,跟她说过好几次,她不能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下午从工厂出来,她先去副食店买了些糖和红纸,然后骑车拐到了大桥底下,大仙儿的摊位前坐着一短姑娘正在算卦,应该是在算姻缘,大仙儿把短姑娘说得心花怒放,当即利落掏了钱。
短姑娘转身看到沈云舒,眼前一亮,主动攀谈,“你也来算卦?”
沈云舒回,“我来请个喜字。”
短姑娘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她高兴道,“我也是来请喜字的,又让老神仙给我算了一卦,老神仙说我和我男朋友是天生一对,我们肯定会白头偕老。”
沈云舒也替她高兴,“恭喜。”
短姑娘笑得更灿烂,她冲她眨眨眼,“我觉得他算得挺准的,本来这些天我还紧张得不行,心里总觉得有些没底儿,老神仙这样一说,我的心算是放回肚子里了。”
大概是受短姑娘笑容的感染,沈云舒请大仙写完喜字,看了看钱包里还剩的钱,犹豫片刻,又坐回了小板凳上,既然来都来了,也就顺道算一卦。
要是算出来的结果是好的,就当个心理安慰,算出来要是不好,那压根儿也不用信,这种事儿本来就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她那天去他家吃饭,听顾老太太提起过他的出生年月,她又跟大仙报上了自己的生日。
大仙儿将两个日期写到纸上,半眯着眼嘀嘀咕咕掐指算了半天,最后拍案道,“你俩这缘分也是绝,他克你,你更克他。”
沈云舒神色一顿。
大仙儿扫了眼沈云舒瞬间失了血色的脸,得意地捋了把胡须,看来让他给摸中她心里害怕的事情了,他又高深莫测地闭上眼,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算完这一卦,他今天也就可以收摊了。
沈云舒攥着手中的喜字,掌心有些冰凉,一时没说出话来,感觉到不远处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侧身望去。
从旁边小卖铺出来的朱桂玉局促地冲沈云舒笑笑,拖着还不太利落的一条腿,慢慢走了过来,歉意中又带着些畏缩,“云舒,算卦呢?”
沈云舒一言不地站起身。
朱桂玉讨好问,“是不是在算你和冯远山,算得咋样?”
沈云舒从钱包里掏出钱,递给睁开眼的大仙儿,截住他要出口的话,“算的挺好的,说我们是天作之和,命里注定的姻缘。”
朱桂玉像是终于放下心来,双手一拍,欢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又朝沈云舒凑过来些,“这姨就放心了,云舒,你别怪姨,也别怪时礼,你不知道我当初找了多少人算,不管谁算都说,你八字硬,跟时礼是完全相克的,对你不好,对他也不好,这种事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婚退了对你俩都好,你说是不是?”
沈云舒看着朱桂玉,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她曾经真的把她当女儿那样疼过,所以在她瘫痪在床的那几年,她也把她当成母亲那样尽心照料。
哪怕当初和周时礼分开,她也想过,他是他,他母亲是他母亲,在街上或是哪儿碰到面,她该怎么打招呼就怎么打招呼。
只是有些人,你但凡心软一点,他们总是想着要得寸进尺,做了亏心的事儿还想要把屎盆子扣到她脑袋上,求一个自己的心宽。
沈云舒对朱桂玉笑笑,心平气和道,“我八字硬您应该不是今年才知道,怎么您生病的那几年,周时礼没钱没工作的时候,您没想着找人算算我和周时礼的八字合不合,现在您身体好了,周时礼也吃上公家饭了,您想起来找人算我俩的八字了?”
朱桂玉的笑僵住。
沈云舒不紧不慢地继续,“我不知道是周时礼没跟您说,还是您在这儿故意跟我装傻,您要知道,那婚是我主动退的,不是你家,我退婚跟我八字硬不硬没关系,是因为他周时礼脚踩了两只船,我没去您家闹,也没到他的单位去告他一个流氓罪,不是因为我在怕什么,是因为我要脸,我不想闹得满天下都知道我眼光差到曾经看上过一个人渣败类。”
朱桂玉惨白的唇角蠕动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沈云舒转开眼,声音也冷下来,“麻烦您转告周时礼,我已经给他留足了脸面,他就算不知道感激,也该知道碰到我要绕着点儿路走,要是他再有事儿没事儿跑到我或者我男人跟前去现眼,惹急了我,局长的乘龙快婿他做不做得成我不知道,他那周秘书的位置我肯定会让他做不成。”
刚才那短姑娘买完东西从小卖铺出来,看到沈云舒和朱桂玉站在一起,意外又高兴,她先对沈云舒挥挥手打招呼,又脆生生地叫朱桂玉一声“伯母”。
沈云舒突
然意识到她是谁,也知道了朱桂玉为什么会主动过来找她,朱桂玉应该是看到她和这姑娘说话,生怕她多说出什么来。
朱桂玉握住沈云舒的手,快又小声地哀求,“云舒,我知道是我们家对不起你,算姨求你,千万别跟湘湘提你和时礼的事儿,他俩下周就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