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芜嘴上说杜引岁应当不会那么快离开,其实心里一点儿谱没有,之前说出来的只是一个美好的期望罢了。
随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其余几个衙役带的拾柴队伍都陆续回归。
初时,江芜与秦崇礼还并未十分慌张。毕竟杜引岁出去,大半的时间都能遇着点野物,比其他几支队伍多花些时间也是正常。
只是到最后天彻底黑了,就剩被郑义带出去的几人还没个影子。别说开始焦心的江芜和秦崇礼了,就是谭望也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不过,不似江芜和秦崇礼纯粹的担心与忧虑,谭望心中更多的是隐秘的期待。
自打李家村时,在那废太子妃的指引下轻轻松松得了一株参,再遇着傍晚要拾柴,带着杜引岁的要么是谭望的亲信郑义,要么便是谭望亲自出马。
那废太子妃离开李家村后,手脚就恢复得差不多,不再是个坐在木板车上需要废太子推着的废物。少了这么个废物的拖累,对那手脚颇有几分力道的废太子自是要多看管严格一些。只是,因着那株参,也不能因噎废食,不放她们出去转悠。谭望还指望着,那废太子妃还能记着点别的呢。
只李家村后,谭望一连失望了三十多日,最近都开始反思他是不是真的让废太子和秦家过得太好了,好到那杜引岁都“记不起其他”了。
就在谭望想着要不要像逼孔家一般,对那杜引岁逼上一把,就到了这日。
谭望在天暗下后又等了一会儿,自觉的确已经超出了平日抓野物的时间,便再等不得了。
只没想到,待他点了人,交代好了留守的队伍,还没出发呢,郑义就带着人从林子里钻出来了。
趁着火光,一直盯着郑义他们离开方向的谭望与江芜都第一时间看到了那几个灰头土脸的人,并齐齐奔了过去。
只到了几人跟前,一人伸手接过了郑义手上提着的背篓,一人却是直冲向了后面被楚秀兰扶着的杜引岁。
“怎么这么晚?”
“你没事吧?”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谭望顿了一下,看向了说话的江芜和郑义后头的杜引岁。
“没事,腿上不小心被划拉了一下,小问题。就一条道儿,我自己能走,楚姐姐非要扶。”杜引岁推开了楚秀兰扶着她的手,还甩了甩腿自证。
谁料楚秀兰被推开了,下一秒江芜就续上了,抓着她胳膊的手比楚秀兰还用力,还抖抖得厉害。
“真的没事……”杜引岁无奈笑了一下。
只不待她继续说几句哄一哄明显慌张了的江芜,几步外谭望借着火光看清了背篓里的东西。
“铁皮石斛!”谭望震惊。
“嗯,我们在那边山崖边见着了,耽误了点时间。”郑义也看了一眼杜引岁,“杜姑娘下崖摘回来的。”
“这就是你今天出发前,要带上绳子的原因?”谭望翻完背篓里的东西,再看向杜引岁时,目光复杂了许多。
杜引岁却是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之前遇着獐子和鹿的时候弄回来太费事了,我想着带根绳子万一这次还能遇上大的抬回来的时候能方便点。谁知道就刚好见着这些了。”
解释得很好,但是谭望总怀疑这东西还是“五岁记忆”的产物。
只杜引岁不承认,谭望也不好逼问。
别说逼问了,甚至谭望再开口时,不自觉地都客气了几分:“铁皮石斛是一味中药……”
“嗯,之前的老大夫说这铁皮石斛价同黄金,寸斛寸金。”杜引岁在谭望开口说出可能的忽悠之词前,先出声打断了。
开玩笑呢,在李家村时,她最后特地问了那老大夫几样她记得的末世时最后那点儿成药也十分珍贵的药材,搞明白了这里的价格之后才冒的险。虽说她不会要价那么多,但要主动让价和被忽悠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谭望噎了一下,把背篓里的绳子扯出来扔地上,剩下的在手里掂了掂。
就他的手感,这些铁皮石斛看着占地方,其实差不多四斤多点的样子。
铁皮石斛也是一味他常需要买的药材,这四斤多的鲜枝晒干后便会缩干成一斤左右。
“寸斛寸金指的是干了之后的价格,这里头晒完最多一斤。”谭望盯着杜引岁说完,见她神色不变,便知道她没有误会这里面的价格,于是又道,“一斤黄金十六两,也就是一百六十两银……”
铁皮石斛虽然珍贵,但是远比不得李家村的人参,这一点杜引岁很清楚。
但是没办法,她总不能老扯谎,再编下去,她不得弄出个幼年时从北地去都城的背景。谎说多了,也容易漏……她不准备再拿“五岁的记忆”出来说事儿,可不就得拾柴到哪儿就到哪儿,遇着啥就捡啥么。
不和人参比,这铁皮石斛也算不错了。
重要的是……
这是卫家姑娘说过的,谭望曾经在路上买过的药材之一。
“东西给你,给我拿六十两,如何?”杜引岁知晓谭望在这儿和她掰扯这么多的原因,也不多说,直接开了价。
谭望愣了一下,方开口问道:“你……要现银?”
“嗯。”杜引岁点了点头。
“行。”谭望答应得干脆。
他之前那一愣,倒不是觉得之前几百两的人参分了不到一百两银的东西,这回一百六十两分六十两给多了,而是没想到这回杜引岁居然直接要了银子。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之前人参那回,该要的衣食住行都要了一轮,可不就剩下到凛州之后安身立命的银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