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越向西南,越远离了岱州之乱的影响。
时间一日日过去,似乎那流放之路也渐被抛在了后头,倒是新提上日程的赚钱成了赶路之余的重点项目。
几人路上画画刻章,研究研究香料,蒸馏蒸馏香水,再加上被迫的学习,倒也把日子过得紧凑热闹。
只她们自在了,却不知远方还有许多人在为她们的事焦灼。
皇帝江启乾已足够努力,只无论是平岱州之乱,还是救岱州之灾都非一日之功。倒是暗中派去调查江芜一行人丧于流民之口的那两支队伍,先有消息传了回来。
都城的调查队伍,在进入岱州后,先去了一趟随信附上的地图中的食人村。只又过了一段时日,那村子似乎又经了一些流民,能查验到的线索更混乱了。
待调查队伍到达岱州北边的华安城时,原本从那处送信来的流放队伍已经进了凛州。他们一路追到了凛州的流民所,才追到了那支流放队伍。
那押送流放队伍的衙役首领谭望还留着从那食人村收殓的骸骨。在调查队伍到达前,流民所附近的韩家军已派仵作又验了一轮,结论和岱州华安城的仵作验出的差不多。
再加上调查队伍自带的仵作,也就是查验了三轮,都得出了那些骸骨年龄性别与江芜几人极为相近的结论。
从种种证据来看,江芜一行人丧生流民之口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只生不见人,死只见骨,调查队伍的结论也不敢下得那么死。
信中,除了汇报调查进展与询问是否继续追查之外,调查队伍还提及了一件事。
他们在凛州的流民所,遇到了两拨与失踪的江芜一行人有关的人。
一拨是秦太傅的儿媳楚秀兰的娘家人,是在调查队伍到达几日后,才到的流民所。:
楚家人本在大昭国最南的琼州生活,从最南到了最北,算算时间应该是接到楚秀兰被流放的消息之后,就立刻出发开始往北赶,才差不多在那个时候赶到了凛州。
也是他们运气好,走的是琼州直向北,经荆州裕州朔州再从西入凛州的路子,恰不用经过最乱的岱州,才能那么快贯穿了大昭南北。
另一拨人,是宫宴事变后不久便辞官了的原四品忠武将军范载志和他的家眷。据他说,是想在回祖籍前,领略一下大昭北地风光,顺便探望一下废太子江芜与原太子太傅秦崇礼,才会出现在凛州的流民所。
调查队伍分析了一下范载志北行的路线,大多走的官道,在进入岱州后因觉出不对,更是马车日夜兼程直向北行,与为避开流民潮向西北拐多行于小路的流放队伍在时间和地点上无所重叠。
两拨与失踪人有关的人,在调查后并无疑点。重点是据押送队伍的衙役们说,在得知江芜她们的死讯后,两拨人都十分激动,甚至曾与衙役大打出手,其震惊与悲愤不像是作假。
调查队伍的信写得很详细,皇帝江启乾几乎能从那字句里拼出范载志暴起打人的模样。
怎么说呢,最初接到江芜她们被流民掳走,葬于流民之口的消息时,江启乾真的怀疑过之前辞官的范载志。毕竟秦家无人,江芜这些年在他的压制下也没机会积攒属于她的力量,也就一个范载志在丰州赈灾后对她另眼相看了些。没有人帮忙,她们是很难从流放队伍逃走的。
只是当时江启乾也就那么稍微想了一下,就放弃了那个念头。毕竟范载志虽对妻子过于重情义,但也不至于对谁都有那份鲁莽,会真去追废太子。
没想到,范载志还真有那份鲁莽,不过……从调查的时间来说,他应该没有机会做下那事。
难道……真是那夜突袭破庙的几波反贼和流民,趁乱劫走了江芜她们,还把她们……吃了么。
不得不说,楚家人与范载志出现在了北地的流民所这件事,让原本就有些摇摆了的江启乾不得不对那糟糕的结果多信了几分。
还要继续追查吗?
又能得出什么比这个更好的结果吗?
罢了……
不过一个皇女罢了,又不是什么逃走之后还有机会揭竿而起的皇子。
死便死了,别污了皇家的门楣才是要紧。
想至此处,江启乾又有了新的烦躁。
那些押送的衙役怎么回事,如此糟糕的事,偷偷传信来都城不就好了!现在岱州华安城,凛州韩家军,还有那什么楚家人和范载志全都知道了。
搞得封口都难封!
难封也得封。
皇帝没法子就因为这杀了华安城的官和韩家军的人,只能回信让那两支调查队伍的人去施以威压,希望那些人不要笨到挑衅皇家尊严。
只此时的江启乾不知,从凛州流民所出来的消息,不止传到了都城宫中,还向西传到了别处。
就在他回信示意封口之时,关于“失踪的废太子”之事,已经摆在了益州与锦国的几处案桌上。
而他放弃去找的人,自有别的人想要去寻到。
成为了许多人“焦点”的江芜一行人,尚对此一无所知。
现在的她们,自有自己的烦恼。
从朔州入了裕州,秦崇礼反拒绝了恢复男装。
当然,他并非是女装上瘾……
实在是裕州地界小,再向西南走不了多久就会进入益州。
而益州是诚王的封地。
秦崇礼总觉得在知道江芜亲娘的遭遇后,能放纵刘耀祖活了那么多年,又让孙喜娘帮着皇后磋磨江芜的诚王,绝对是个心有城府的坏东西。加上那流放队伍里,许律陈刚孙喜娘……被诚王插了一堆人在里面,天知道这人在知道江芜消失之后还会不会有什么折腾。
益州地界大,是他们前往锦国的必经之路。秦崇礼心里防着诚王,自是想着不如在益州继续伪装下去。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在这走不了多少时日的岱州恢复呢,只会打断他的状态!
就是可怜了他的胡子,日日都要刮得干干净净,也不知何时才能蓄回他的美须。
哦,不过比起蓄须,吃肉才是他这段时间最大的烦恼!
不,不应该说是他的烦恼,应该说是他们所有人的,除了……杜引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