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哥哥,你的耳朵红了
沈祁看着他的眼睛。
时楚生的眼睛黑漆漆的,里面没有什麽杂质,看起来很干净。不像他天生就有一双带着棕色的眼睛,那被妈妈称之为“垃圾”,她告诉他这是爸爸遗传下来的肮脏东西,如果可以的话,她巴不得把他的眼睛剜去。
而且,哥?这是个多麽荒缪的词语?
在沈祁的世界中,他刚开始学会的第一声是“妈妈”,第二声是“爸爸”,然後在妈妈的歇斯底里中连“爸爸”这个词语都成为了一个违禁词,再也不被允许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有血缘关系的名词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个由陌生人扮演而成的“哥哥”?
时楚生把桌子买回来後,沈祁终于从矮矮的茶几上搬了下来,和他的这个所谓的哥哥坐在了一起。
有时候写作业写累了,他会趴在桌子上偷偷地看他的这个哥哥。
时楚生的骨架修长,手臂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隐约可见掩埋在衣袖下面的线条。顺着目光向上望去,是他那尖尖的下巴,营养不良的脸颊上瘦削而苍白,却总是挂着浅浅的淡淡的笑容。
一个男生怎麽笑起来还会比女生好看?
“你要拿钱?拿钱干什麽?”
烟雾萦绕的厨房里,祁娟腰上围着洗得发白的围裙,她看着沈祁的眼神里瞬间多了一丝防备:“我怎麽给你说的?大人赚来的血汗钱不容易,不容易。你看看这个月才过了几天?又来找我要钱……”
沈祁罕见地打断她:“妈,我想给时哥哥买点肉吃。”
“……给时楚生?”祁娟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後她停下炒菜的动作,手在围裙上擦了好几次才从里面拿出一张十元的票子,“拿去吧,那孩子也不容易……”
“哎,等等。”沈祁要走的时候,祁娟再一次喊住了他。她从口袋里翻了几遍,最後又拿出两张票子,接着放在沈祁手心上。
“我再给你二十块钱,”祁娟盯着他,警告般的说,“你要是把钱拿去乱花,你试试看我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打得你下不了床。”
沈祁学习很忙,连课馀时间也是被满满的课外班占满,他几乎没有时间去学习买菜和做饭。祁娟告诉他不需要管这些事情,以後赚上大钱这些低贱的事自然由其他人来干即可。
沈祁用二十五块钱精心挑选了新鲜的猪肉,又额外花费五块钱购买了包面皮。由于是初次尝试,他顺理成章地买多了,剩下的一些皮子和肉就被祁娟收入冰箱,以备不时之需。
他笨拙地尝试着包制面点,手法略显生疏,包出的包面歪歪扭扭,有的还在煮制过程中不慎破裂,露出了里面色彩斑斓的馅料。
然而,时楚生却罕见地一直没来。
这碗原本热气腾腾渐渐失去了温度,油脂开始在表面凝结,最後被祁娟喝掉。她告诉沈祁他生病了。
夜逐渐深了,沈祁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怎麽也睡不着。
隔壁的祁娟逐渐睡熟了,她的鼾声越来越大,逐渐盖去了窗外稀稀拉拉的风声。这时候的妈妈不再是妈妈,她是一个怕黑的孩子心里犹如魔鬼般的存在。
时楚生怎麽样了?
这种想法只在沈祁心里面存在了一秒,他就立刻爬起来穿衣服。他对面就是那张白色桌子,桌子上还摆着那些七零八乱的杂物,像鬼。
沈祁怕黑,但是他还是轻手轻脚地穿了衣服,轻轻的“嘭”的一声,家里的大门被他拉上。
这时候他们两个还没有熟稔到後面的那种地步,沈祁也只是去过时楚生家里一次,他们两个人还保持着陌生人最基本的礼貌。
可沈祁从来不是那种喜欢思考道理的人。他对时楚生担心就是真正的担心,他想去时楚生家里就是真正的想去。他不懂也不会人情世故中的那些弯弯绕绕。
跑过一个路灯,後面的光源被他越抛越远。呼啸的风刮在他耳边,地上的叶子稀里哗啦地被吹起来一半,沈祁手心里全是吓出的冷汗,他的心脏怦怦乱跳,似乎黑暗在下一秒就会摇身变成狰狞的恶鬼。
躺在路边的流浪汉被他惊醒,在一片骂骂咧咧声中沈祁跑得越来越快,仿佛後面跟着的是什麽吃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