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看着身首异处的同伴,脸色沉了下来:“杀!杀了燕别序!”
话音未落,茶摊里的数人便抽剑,朝着燕别序刺去,燕别序护着薛遥知,面无表情的一刀刀割断他们的喉咙。
鲜红的鲜血,喷溅到了薛遥知的脸上,她懵了一瞬,浑身僵硬。
薛遥知干净清澈的眸子,被溅进眼中的鲜血染红,她视线朦胧,像是隔着一层红雾,看向燕别序。
燕别序似乎也在看她,视线相对的那一瞬,薛遥知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他竟朝着她,露出一丝冷笑。
来不及细想,攻击燕别序的人,就已被他杀去大半,到最后,竟只剩下了那发号施令的女子。
不过须臾,燕别序手中的剑,便横在了那女子的脖颈上,他看向薛遥知,忽然问她:“知了,要杀了她吗?”
薛遥知面色惨白,她看着燕别序,有些不解,燕别序为何忽然问她,如果她的意见当真重要,便不会有这满地尸体……可是这些人,与他们素昧平生,却仍想要他们的命,燕别序开杀戒,也是无可厚非。
那女子似乎意识到薛遥知能够救她一命,立刻声泪俱下的对她说:“姑娘!放过我吧!我只是一时垂涎剑意山庄的传承,才冒犯了你们!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还会告诉其他与我一样的人……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薛遥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她不知道这女子是不是在说谎,她只知道,这样的杀戮,有了今日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似乎明白,一开始燕别序劝她离开,是什么意思了。
这一天始终会到来,不会因她的阻拦而消失,燕别序注定要与杀戮做伴。
薛遥知别开头去,浓重的无力感从她心中腾升而起。
燕别序问:“是要放过她的意思么?知了。”
薛遥知没有说话,燕别序就移开了诛雪剑,而那重获自由的女子非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认定了燕别序的软肋是薛遥知,抽出藏在袖间的匕首,便想要挟持薛遥知。
在女子手中匕首横在薛遥知脖颈上的那一瞬,她的心脏也被诛雪剑穿透。她的尸体软倒,带着薛遥知摔在地上。
过了许久,薛遥知才颤抖着手推开了那具冰凉的尸体,一身白衣的男人,始终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
他是故意的。
可是燕别序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薛遥知一步一步的走向燕别序,问他:“你想做什么?”
“我想向你证明,任何人都不可信,方才向你叩首求饶的人,一旦有机会,就会将匕首对准你的脖颈。”男人面上的易容被抹去,露出谪仙一样的面容来,但他说出的话,却冷漠得让人心悸:“所以从今以后,我仍会是我,原本的模样。”
“你是什么模样?杀光所有人吗?”
“杀光所有,想害我的人。”燕别序冷冷的说:“而这世间的所有人,都想害我。”
燕别序嗜杀。
薛遥知从未像此刻一样,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这是他从未在他面前显露的另一面,他振振有词,他杀的,都是要害他之人,而这世间的所有人都要害他。
所以,他可以肆意杀戮。
这对于燕别序来说有错吗?
没有错。
只是薛遥知无法接受而已,她无法接受,他是一个嗜杀之人。
薛遥知的意识有些恍惚,她呢喃着:“燕别序,你是被心魔影响了吗……你……”
“我从来都不是你喜欢的模样。”
薛遥知一愣,她总觉得这话说得很有深意,燕别序怎么知晓她喜欢他什么模样?他不是没有现世的记忆吗?
“那么,你要离开我么?”
薛遥知如梦初醒一般,是了,她接受不了燕别序的行事作风,她离开就是了,没有必要留下与他互相折磨。
可是转身的那一刻,薛遥知又忽然清醒了过来。
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这里是燕别序与她的噩梦。
薛遥知双拳紧握,没有再离开一步。
燕别序慢慢的上前,伸出手,紧紧的拥抱住了她,记忆中他的怀抱该是干净温暖的,可这一次,她只嗅见了浓浓的血气。
燕别序摸了摸她乌黑柔软的发顶:“既然不走,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吧,我很高兴,你能留下。”
他说着温柔动听的话,眼中却是冰冷的,看不出一丝情意。
薛遥知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对上他冰冷的双眼,他的眼中有着丝丝缕缕的黑气,经久不散。
他……他到底是燕别序,还是心魔?
薛遥知不得而知。
燕别序决定不再隐藏后,他手持诛雪剑,在寒川州杀得令人闻风丧胆,整座州域,都笼罩在腥风血雨中。
薛遥知跟在他的身边,从惊恐到麻木,她明白,这就是燕别序原本该经历的一百年。他用他的剑,洗刷了曾经的污蔑与清是,众人见他时,再无杀心,只有敬畏。
这是燕别序的一百年,他从少年长成青年,高深的修为,已是天下修士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步。
所以当得知他竟拜入玄极宗,转修无情道的时候,哪怕薛遥知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惊愕。
只不过这一次,她知晓了燕别序会转修无情道的原因——杀戮心魔。
百年的杀戮,创造出了一个嗜杀的心魔。
原来燕别序的心魔,是杀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