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房璃没有立刻告诉陈师兄的理由。事实证明,她方才之举果真多余。
缚灵咒强悍至此,就算说了普陈也未必会信;就算信了,目前也没有任何办法。
经坛上的尼姑掀开羽睫,眼眶之中一片空白,只有两丸玉珠——是个瞎子。
云一被堕下凡的时候五感废去二,眼睛是其一。
还有一处,是她的声音。
“创世伊始,天分三道。”
一只油亮的乌鸦扑棱着翅膀停落在云一肩上,一素一黑形成鲜明对比。
那两颗墨石打磨般的眼珠俯望众生,鸟喙开合,发出响亮的嘲哳之音!
“何为大道,何为至道?”
“帝王更相承负愁苦,天灾变怪讫不绝,何以除之?”
乌鸦粗糙的嗓音盖过天地,明明是难为听的禽鸣,此刻却以一种强悍的力量,直入人心!
何以除之?
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但心中越是迫切,人越是安静,保持着一致的动作,望着云一单薄的身躯,仿佛看见前所未有的光明。
告诉我,告诉我——
何为大道,何为至道!
云一大师哑然而立,无瞳双目注视一张张渴望的脸庞,乌鸦在肩上引颈嚎叫,唯余钟声与经乐盘桓。
琉璃镜片上倒映出逆光的人影,因为眼睛里没有瞳孔,过了半晌房璃才注意到,那尼姑的视线……似乎在看这边。
她的眼褶稍厚,层层叠叠,犹如史书一般掩住眸中不存在的情绪,显得冷清而又悲悯。
死寂。
泪珠不断地从人们的脸颊滑落,他们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与狂热,眸底浮沉着暗金的字。房璃的手指一动,忽然朝左边看去,云一顺着她的目光方向望,意识到什么以后,她缓缓转回眼神,对上了房璃冷静的视线。
不是好像。
她就是在看自己。
意识到自己中计的云一淡然一笑。
笑容即刻消融在阳光底下,只剩下乌鸦冰冷的注视。几乎是同一时间,石雕一般矗立在墙角的士兵动了起来,所有人在无言中包围追逐,铁兵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下由不得房璃装死了。
城市阒寂无声,地面上,高楼中,仿佛矗立的不是活人,而是无数被控制的石像。
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海中,唯有房璃在其间,宛若一尾青鱼游动,剩下她,只剩下她。
这不是房璃第一次感受到孤立无援。
莫如说,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处境。
剩下她,只剩下她。
出路在何方?
离她最近的士兵迅速靠拢,锋锐的□□即将见血时,他忽然浑身一定,紧接着,房璃脚尖一旋踹向他的心口,士兵整个人向后飞去,“轰”地砸到了墙上!
尘灰碎砖簌簌落下。
网裂痕从墙瓦中心扩散开,士兵缓缓低头,看向心口的一张不知名黄符。
房璃胸膛起伏,握了握手,掌心还残余符纸粗糙的纸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