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名晟颔首:“无一不通。”
廖燕挪开眼,扇子敲掌心,连说了三个“好”。
“那还愣着干什么?”他转身,“走吧!”
守结界的还是房璃来时见到的那只红金丝福钱大襟马褂的油皮青蛙,依旧翘着白花花的长腿,依旧举着烟枪,依旧拨着算盘,哪怕是巡逻司的长官站在它面前,依旧是眼皮也不抬,邦邦敲两下烟灰,喷出一个绿油油的雾圈来,“啵”的一声,结界上就开了个口。
“马上宵禁。”它掐着嗓子,好端端一只青蛙,喊出来的声音活像鸡叫,“早归!”
房璃记得,上一回下来的时候,地面上起了沙尘暴。
根据黄鼠狼的描述,难道每一回动用妖市到地面的通道,流骨碛里就会引起一场遽烈的暴风吗?
正想着,一阵冰凉的气直扑面颊,眼前忽然一亮。
第一眼,房璃以为她看到了雪。
月光如同绣了珠光的绸缎,密密铺洒在整片沙漠。
白日荒凉的炙野变成了凝固的雪浪,一道又一道的涌向天际,仿佛某张沉睡的遗作,神秘不可侵犯。
昼夜强大的温差让这支队伍体温骤降,房璃是这中间最不耐寒的,搓了搓手臂,前方的廖燕就像嗅到了血味的野兽一样霍地回头,紧盯着她。
廖燕的手上握着三个人的锁链,锁链连着封锁灵脉的罪枷,他们三个但凡稍有异动,顷刻间就会尸骨埋沙。
宁死不放。
房璃抬头看天。
同光宗山上时,她也望过星星。
但那里的星星疏淡,像老者稀白的头发,不胜凄凉。
而在这无边际的荒沙当中。
仿佛将月亮一棒子敲碎,整个泼洒开去,银河浩浩荡荡,奔流不息,夜的绸缎上洒满盐粒,好像抖一抖就会掉下几颗似的。房璃从未有见过如此盛景,等廖燕喊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看入了迷。
“……”廖燕放下手,这是已经开始观天象了吗?
只不过,这三个人齐齐仰头的样子,还真有种别样的滑稽。
差不多的时间过后。
姬师骨保持着仰头的动作,背手,暗中戳了戳房璃。
“殿下,”他悄声,“我要说些什么?”
听见熟悉的问句,房璃放空的眼神一凝,微微垂向漆黑天幕尽头。
从前在菁国,每逢战争,灾年,瘟疫,民闹,或者皇帝、妃嫔的岁寿,那就是房璃发挥作用的时候。
她需要问天,问知,预言,然后由姬师骨将谛听之语翻译成易懂的言文,呈交递送。
所以,她与姬师骨的相见,往往都伴随着那一句。
殿下,我要说些什么?
她看向昔日好友,嘴唇翕动,思考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告诉他,她已经下定决心放弃谛听身份,此生,都绝无可能再动用那种能力。
只是还没解释,姬师骨旁边那个一直沉默的人便开口。
“要看什么?”
房璃一顿,廖燕接话:“苦海天象。”
“苦海”两个字一出,房璃似乎感受到那人有一个轻微的抬头动作,只不过隔着半层兜帽沿,只能看见夸张的鼻尖,看不清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