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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阳高照的春夏,无涯谷的终年山雪覆上了一层辉光,仿佛涂脂傅粉的美人,模糊了棱角,显出了柔情似水的一面。
美人亭亭玉立,忧愁地望向远方苦海,那里是万物光线的葬身之地,宛如一锅沸腾的黑夜。
苦海中心,漂浮着几块破碎的岛屿,岛屿下方焊接着数根铁链——这是在神域最好的丹炉里炼出来的黑铁,铁链连接着破碎岛屿,死死地拴住这些土地,像拴住几只濒死的鸟。
岛屿之上,黑压压的修士队伍整齐排列,氛围肃杀,面向上宫。
“幸而当年宫主以金身保住了星盘,否则,岛屿能修,宫殿能建,星盘没了,可就是没了。”
喻卜将视线从底下密集且沉重的人群中回收。
寒羊站在他旁边,两人皆褪去普通侍卫的装束,换上了金戈铁衣,迎风而立,目沉容肃,无比飒飒。
“凡由星盘烙印过的罪魂,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能给他揪出来,”喻卜叹气,“可惜那个普陈,魂魄没能记录,眼下就算是星盘,恐怕也无能为力。”
“我还是觉得不对。”
寒羊忽然开口。
“拂荒城时,星盘分明记录了蓝玉的出现,如果玄部消息无误,那个时候,拂荒城内应当有一个菁国人氏。”
“房尹若从同光宗逃了,”喻卜兀自道,“加上普陈,同光宗目前已知活下来的就他们两个。照常理看,这俩应该是同伙,可为何只见到了普陈,却没见到房尹若呢?”
两个人各自念各自的,同时陷入了沉默。
“……”
寒羊道:“不会吧。”
喻卜道:“难道说?”
“星盘曾探知过蓝玉的踪迹,就出现在宫主附近。”寒羊语速飞快。
“菁国人和普陈同时出现在拂荒城,哪有这么巧的事!”喻卜猛一抚掌。
两个人的脑中不约而同浮现出一张脸:丹凤眼,有棱有角的五官,呆板易装蠢相的叆叇,最开始无缘无故忽然在宫主身边出没,最后的惊鸿一瞥,是在码头挟持柏氏二小姐。
宛如一道九天雷劫,还没劈下,喻卜就率先否定:
“不对,房尹若分明是男子。”
寒羊:“……”
他开始磨牙,“房尹若此人生性狡诈,拂荒城的魔患不是还没揪出幕后黑手吗?我看多半跟他脱不了干系!”
寒羊:“……”
毕竟岛已经裂了,新修的宫殿也不比从前恢弘。顶层有一栋小小的阁楼,像是地底神像伸出的一枚指甲,用力地去触碰灰茫茫滚动的苍穹。
阁楼的小窗内,一道清瘦的人影被框在其中。
他身穿无意义的素衣,帷帽垂下,挡住如削的五官,风从狭小的窗口灌入,将身影吹拂的愈发孤独。
徐名晟已经站了很久。
一只蚂蚁爬过靴尖,以为这是座沉寂的大山。没有人能看清山在想什么,只是很久痕迹以后,劲长的手指拂过石台,“嗡”的一声。
亿万繁星从石台涌出,如同洪流,不可阻遏地填满了整个阁楼。
狭小的建筑结构从缝隙里发出吱吱呀呀的挣扎,仿佛亲身感受无数时间轰然消逝,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量级。
而徐名晟,站在繁星中间,沉默的像一个凡人。
“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