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被压了一下,还不至于连路都走不动了。
她左手支撑地面,从地上起身,看了倒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的顾景和一眼,心道还是这样的他看上去比较顺眼。
如果能继续保持,那就更好了。
……
高台之上。
皇帝身穿玄色对襟窄袖衫,腰系玉革带,头戴翼善冠,容貌整丽,风姿冰冷。
他端起茶杯,不疾不徐地撇去杯中浮沫,低头啜饮了一口,极具压迫感的丹凤眼被水雾染成霜色。
茶杯被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拿起桌上锦衣卫递上来的情报,视线淡淡扫过,凝在了其中几行字上——
“武安侯世子顾清嘉与道士结交,向先帝进言谶纬,屡易先帝之志。”
他眼眸微眯。
武安侯世子……顾清嘉。
蓦地,一道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望围楼中,裴玄衍攥着顾清嘉的腰肢……将她弄得满脸是泪,不住哀求。
他附在她耳畔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么?便给我咬牙受着。”】
这般荒诞不经的声音传入耳中,皇帝眸中却并无讶异,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枚解毒丸,就着手边的茶水吞服。
随即便像什么都没有听见过一样,视线重又移回手中的纸页。
他漫不经心地想,耳际那些杂乱无章的声音,这次倒有了几分新花样。
恰在此时,有暗卫前来禀报,垂首立于一旁,低声恭敬道:“启禀陛下,首辅在望围楼中为武安侯世子治伤,如今世子正在沐浴。”
皇帝眸光一凝。
治伤之后沐浴?
这未免……不合常理。
他脑海中闪过方才在耳畔萦绕的那句——
“这不是你想要的么?便给我咬牙受着。”
他淡声道:“裴卿为何会收顾清嘉为徒?”
他身后恭敬而立的内侍上前一步,恭声回道:“陛下,听闻裴阁老是在一次诗会上看中了顾世子,这才收其为徒。”
“哦?”皇帝道,“顾清嘉可有诗才?”
内侍斟酌片刻,回道:“据奴婢所知,顾世子诗才欠佳,未有诗作流传。”
皇帝语调意味不明:“你的意思是,他诗才不佳,却在诗会上被首辅看中,更是得以列其门墙?”
内侍被问得愣怔当场:“陛下,这……是有些说不通。”
皇帝指腹轻擦过手中纸页,道:“把他召过来。”
他倒要看看,是他的毒更重了,还是那声音并非幻觉,顾清嘉是个以身体为筹码的幸进之人。
他有些不信,这世上有人能将以光风霁月闻名的裴玄衍迷得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听闻皇帝召见,顾清嘉的头发还半湿着,只好尽可能擦干,随内侍一道前往高台。
等上了台阶,行至皇帝面前,她的发丝仍带着几分湿意,好在已经不大看得出来了,没有御前失仪。
她低垂着眼眸,上前躬身行礼,恭声道:“臣参见陛下。”
她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却迟迟没有等到皇帝唤她平身。
恍惚间,她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从发丝一路游移而下……
她眼睫轻颤了一瞬。
“平身。”冷冽的嗓音自上首传来。
她站直身体,神情恭敬,在心底暗暗揣测皇帝为何会召见她。
却听见皇帝淡声道:“你曾与道士结交?朕记得,那个道士很是受先帝看重。”
顾清嘉微微一怔,垂首答道:“回陛下,只是一些浅薄的交情。”
“哦?据朕所知,你们交情颇深,他对先帝的许多进言,其中都有你的影子。”
顾清嘉心下一沉,面上仍维持着冷静:“请陛下明鉴,臣一身清白,那时才不过十三四岁,怎会做这种事。”
皇帝的母妃因先帝听信谶纬之言困守冷宫而殁,他自己亦因此身染剧毒,自此深恨谶纬。
她当初之所以扶持道士兵行险招,是为了说服先帝改易科举验身制度。
这事关她能否顺利参加科考,不得不做。
可她自认瞒得极好,不会轻易暴露,是谁在害她?
她心念电转之际,只听见皇帝声线淡漠道:“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