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眸光波动了一瞬,唇角平直,声音中听不出喜怒:“舒服也没用,只抱这一次,下不为例。”
他将她搂得更紧,抱着她走动起来,低声道:“睡吧。”
顾清嘉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皇帝无情无欲,自是不可能对她怎么样,但那个解毒丸着实是个坏东西,搞得他像什么特殊行业从业者一样,碰得人受不住。
她阖上眼眸,努力酝酿睡意,想快些睡着,被他放在榻上。
她确实疲乏,拥着滚烫的火龙,竟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她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看见陌生的床顶,怔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在哪儿。
她立时掀开被子起身,打算穿上衣服,洗漱完毕,赶紧离了此处。
走到桌前,却见桌上放了一页纸,纸上写着一行字,笔力遒劲,力透纸背。
“若春寒消尽,比起你师父,你也喜欢朕抱你么?”
她眉心轻蹙,皇帝对师父的压制之心得到了何种地步,才会在这种事上也要压他一头。
昨晚口头敷衍也就算了,她是不会写字回应他,留下书面证据的。
她全当没看见,将纸放回了原处。
她离宫后,皇帝才堪堪现身,不疾不徐地走进暖阁,眸光漫不经心地落在桌上那页纸上。
他缓步走近,随意地将纸拿了起来,已预料到上头会写着许多逢迎之语,暗道下次得好好说说他,让他把心思放在正途上。
他视线淡淡扫过,却见宣纸下方专门预留出的一大片空白上空无一字。
他眸光一滞。
若背面有字,正面便该留有墨痕,但他还是不信邪地将纸翻了个面。
见还是空白,他缓吐出一口气,再抬眼时,眸光古井无波。
不过是区区一张纸,区区一个臣子,不值得他为此耗费眼神。
……
日月如流,转眼到了会试放榜日。
侯府茶室中,师徒二人相对而坐。
裴玄衍低口啜饮了一口茶水,抬眸望向顾清嘉,嗓音如空谷幽泉:“你不去看放榜么?为师可以陪你同去。”
顾清嘉摇了摇头,道:“师父,我今日有些困,在家候着便好,若考中了,自有差役报喜。舍妹也已乘马车往贡院去了,想必待会儿就能回来,届时也能知晓结果。”
其实她不困,只是她若要去,师父定会陪她,他近来案牍劳形,她不忍他为她奔波。
裴玄衍微微一怔,眼睫低垂,掩去眸中神色。
府医曾言,郁症严重的时候,会时常觉得疲惫不堪,做什么都没有力气。
可冬天已经过去了,为何还是……
明明今天对徒儿来说是那样重要的日子。
“师父?”顾清嘉轻声唤道。
她拎起茶壶,准备为裴玄衍满上杯中的茶水。
蓦地,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握住她的手腕,裴玄衍从她手中取下茶壶,放到一旁,缓声道:“既觉得累,便好生歇着。”
他从桌对面长身而起,走到顾清嘉身侧,跪坐了下来,抬起手臂轻环住她,扶着她靠坐在自己怀里。
清冽如雪松般的气息笼罩住了她,顾清嘉偎在他怀里,心道她不过是说了句困,师父怎么都要搂一搂她,哪怕对垂髫小儿,也不该如此的。
可嗅着他的气息,她又确实觉得安心,眼睫轻垂,声音也低了下去:“师父对我,似乎有些宠溺过甚了,我已快要及冠了。”
裴玄衍清冽的眉眼柔和了一瞬,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靠得更舒服:“鹤卿是觉得自己长大了么?”
顾清嘉轻轻“嗯”了一声,道:“旁人在我这个年纪,都该成亲了。”
裴玄衍眸光一顿,搂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低声道:“你想成亲吗?”
“师父,弟子不想。”顾清嘉不假思索地道,她如今女扮男装,要想成亲,自然只能同女子。
可她终归是女儿身,又命不久矣,怎么可能去负累他人。
这话不能说出口,她却还记得自己准备立的天阉之人的人设,打算先给师父打个预防针。
有了这个人设,她便能顺理成章地不婚了。
她阖上眼,嗓音略显低沉:“弟子配不上任何人。”
裴玄衍垂眸望向她,动作轻柔地抬起她的下颌,见她双眼紧闭,眼睫轻轻颤动,心下一恸,轻抚她的面颊,嗓音喑哑道:“你怎会这样想?你是最好的人,爱你的人不知凡几。”
“也许有吧,但若他们知晓我……便不会再喜欢我了。”顾清嘉险些没绷住低落的神情。
要不她还是换个借口吧,这个“天阉之人”太难说出口了。
裴玄衍知道她没能说出口的话。
若他们知晓她曾被兄长……
他只觉心口似被银针扎刺,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