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里的伤实在太轻了,要是再不装一装,皇帝定会治她的欺君之罪。
她现在是豌豆状元郎。
皇帝见她眼睫被泪水打湿、面色苍白至极,拢在袖中的指节骤然收紧,伸手去撩她的下摆:“朕看看。”
顾清嘉忙将腿缩回来,哑声道:“陛下,没伤在那儿。”
“伤在哪儿了?”皇帝俯下身,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顾清嘉垂着眼睫,低声道:“回陛下,嘴里,臣吃果子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臣不敢欺瞒陛下,真的好疼。”
言讫,她还抽噎了一下。
空气骤然凝固,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感受到皇帝身上的气息愈来愈沉冷,顾清嘉暗道一声不妙,他可别因欺君之罪斩她的脑袋啊。
“吃果子?”皇帝声音中裹挟着彻骨的寒意,指骨分明的手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直面他的视线,“朕是不是同你说过,你的这张嘴,只能用来吃饭?”
顾清嘉心道这狗皇帝是不是有病,连果子都不让人吃。
“把嘴张开。”皇帝冷声道。
顾清嘉眼睫轻颤了一下,依言张开了嘴。
皇帝拿起命人取来的伤药,打开药盒,挖出整整一块,按住她的下颌,修长的手指插进了她嘴里。
“你是如何吃的,演示给朕看。”
灼热的指节避开伤处、略显粗暴地摩擦过敏感的口腔内壁,激得顾清嘉身形不受控地颤抖,她实在受不住,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眼睫上挂着的泪珠簌簌滚落。
皇帝俯身贴近她,滚烫的吐息喷打在她的肌肤上,带来愈发剧烈的战栗:“怎么,你也知道羞耻吗?”
顾清嘉身体微微后倾,逃开他的手指,嗓音喑哑道:“臣不知道吃果子有什么可羞耻的。”
她看他真是病得不轻,这羞耻症也太奇怪太小众了。
皇帝冷笑了一声,宽大的手掌裹住她的后脑,将沾着药膏的手指塞进她口中:“那便吃给朕看。”
顾清嘉心道这可是你说的,张嘴便咬。
可她终归不敢将他的手指咬断,不然她的脖子肯定也得断。
她用的力气不小,皇帝对痛的耐受却比一般人强许多,只觉被湿润柔软的口腔包裹住手指,牙齿缓缓厮磨。
他身形一僵,眸光晦暗,手指在她口中前后逡巡,安抚得她放松下来,趁势将伤药涂抹在她的伤处。
顾清嘉却是一点儿都放松不下来,嘴被灼烫的手指搅弄,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口腔内壁摩挲,伤处被触碰的刺痛也化成了难耐的麻痒。
她只觉一股电流从脊椎骨直窜而上,蔓延至四肢百骸,喉间泄出一声轻喘,身子抑制不住地打颤,生理性的泪水淌了满脸。
皇帝感受到掌心的震颤,见她满脸是泪,哭得身子都在抖,微微一怔,将手指抽回来些许,声线依旧冷硬:“怎么,你的尊严和羞耻心只在朕面前有吗?在裴玄衍那儿便半点都不剩了?”
他顿了顿,道:“朕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方才那是气话。是上药还是欺负你,你自己感觉不来吗?”
他从怀中掏出帕子,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顾清嘉一句话都没听懂,正思索间,门外传来太监的通禀声。
“陛下,太医到了。”
皇帝低声道:“朕让太医进来,瞧瞧你的伤。别怕,朕和他说,你是吃果子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
顾清嘉心道那不然呢?但她想到脸上未干的泪痕,又不想自己风评被害,吃果子咬破了嘴就哭成这样,传出去了,她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这当然不是她身体敏感的问题,全是狗皇帝的错。
她心下腹诽,态度却恭敬,擦了擦泪,低声道:“陛下,不必了,臣抹抹药就好。”
皇帝猜到了她的心思,眸光愈沉,这般怕羞,裴玄衍竟也狠得下心那样对他,着实该死。
他道:“罢了,朕让他回去,要好好抹药,知道吗?”
顾清嘉点了点头。
……
琼林宴之后,她依制被授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到了履职之日,她身着青色鹭鸶补服,乘马车于卯时行至翰林院外。
入院后,她先去拜谒翰林院的主官掌院学士,有心观察一下这位内阁次辅的暗棋,却被堂吏告知掌院学士身负公务,如今不在院中。
言讫,他便要领她去修撰的书室。
顾清嘉道:“不必了。”
她调转步子,前去拜访当日宴席上见过的师父的故吏,翰林院侍讲学士徐渊则。
徐渊则见她进来,起身含笑道:“话不多说了,走,我将你引荐介绍给诸位上官与同僚。”
顾清嘉恭声道:“堂尊,掌院外出,如今宋林两位编修大抵在书室中候着,不如遣人将他们也唤过来吧。”
宋编修和林编修,便是榜眼与探花,也是今日过来履职的。
她并不觉得掌院学士是恰好出公务。
翰林院中,新血不多,一甲前三来报到之日,掌院学士历来极少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