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业的大氅对她而言,实在过于宽大了,她正犹豫行动不便时,他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事急从权。”
他脸色严肃,面容上结着冰,何年知道事态严重,抱住他的脖颈,也不扭捏。
大雪下了一夜,天还未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所有积雪压弯的枝桠都沉默的弯曲着,只有脚步踩在雪地里,一深一浅的吱嘎声。
何年抽了抽鼻子,狐疑道,“这个节骨眼上,宋相没道理拿徐翁开刀,会是谁对徐翁动手呢?”
李信业也想不通。
他若是知道有人会对徐翁下死手,他定然多派些人在暗处守着。
李信业大踏步的往将军府的门楼走去,声音却低沉而缓慢,“宋相确实没道理这个时候动手,徒增嫌疑,但是我们会这样想,旁人也会这麽想。。。所以,说不定是他试图祸水东引。。。”
他说话时,带来一股暖风,这股暖风与何年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李信业胸前的衣襟,很快被热气打湿,又很快在天寒地冻中,结出薄脆的一层冰棱。
何年见状,不再说话,只将脑袋窝在大氅里。
出了大门,追影立在拴马桩那里。
李信业将她放在马背上,自己翻身上马,将她护在怀里。
“忍一下。。。”
何年只听头顶传来他闷沉的声音,还未反应过来,李信业已握紧缰绳,奋力的抽打下去,追影昂着脑袋,奋力奔跑在覆盖大雪的路面上。
夜晚空旷而暗沉,很快,马蹄声消失在极深极黑的夜里。
等出了繁华的长街,路过相国寺,不知又跑了几条路後,荒野之中的马蹄声开始汇合。
何年这才看到,还有几十名暗卫跑在前面,而她从未在将军府内见过这些人。
一名暗卫策马靠近,禀告道,“承参军带人先去接应了,让卑职在这里等着将军。。。”
李信业没有回复,只扬起马鞭,加快骑行的速度。
徐翁住在西城区的安置村内,这是官府从官田里划出的耕地,用来补偿和救济英烈家属。
西城区远离京城长街,但因为允许耕种,附近农民能种些瓜果李枣,搭乘进皇城脚下做帮佣或跑腿们的马车,带去皇城下兜售。
徐翁每日就是坐闲汉的马车,进城卖柴卖粮,然後卖完後去大昭寺陪伴几个儿子。
西城区偏僻很多,家家户户都隔着院落和良田,若是有杀手成群伏击一个老人,确实很难被发现。
可是,何年还是感到奇怪,就算宋相有心嫁祸,可他如今自顾不暇,这麽大动干戈刺杀一个老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除非。。。
“李信业”,何年忍不住劝慰道,“要不你先多派些暗卫去看看情况,我总觉得,你还是不要露面为好。。。”
这时候刺杀徐翁,怎麽都说不通啊!
“徐翁于我,形如亲父。。。”
李信业说完,何年静默了。
这便是刀山火海,也定要闯一遭才能心安的架势。
她也不阻拦,行至一处大树下时,李信业替她戴上黑色面罩,何年这才看见,他脸上不知何时已覆盖着面罩,这便不担心被发现了。
可何年还是心跳的厉害。
等到了徐翁的家门前,院落篱笆断裂,屋子外面尸体横陈。
何年心觉不妙,进入屋内,果然,承影满脸凝重道,“我们来晚了,那三个暗卫不敌对方,死在刺客剑下了,徐翁。。。徐翁也。。。”
不消他说,何年也看见陈旧的木床上,苍老的徐翁,身中数刀不止,血流如注。。。
她回头去看李信业,见他眼中闪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