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的昭悯,会站在山茶树下等着他,会全心全意,赤诚而炙热的爱着他。
可他的昭悯死了,只是因为她的母亲姓周,舅舅和外祖姓周。。。
只是因为父亲不想宋家的孩子,流有周家的血脉。。。
他就要为了大局考虑,就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可是,他为了宋家付出这麽多,他得到了什麽呢?
他从未得到父亲的认可,信任,偏爱。。。
而他却为了这个虚僞自私偏心至极的父亲,亲手杀死了他最爱的女人。。。
他不甘心。
他恨自己,更恨眼前这个害自己痛失挚爱之人。
宋鹤心底流淌着仇恨,脸上却是凄楚的神色。
“父亲,圣上此番无心查清谣言出处,只顺手推舟,说是北梁有心坐坏大宁江山。但父亲应当知道,北梁细作没必要传播这些谣言。他们虽然这几年仗着圣上容忍,越发放纵无度,却也只以敛取财货,盗取机密信息为重。。。何曾参与朝堂纷争,尤其是暗杀朝堂大员?父亲当真不觉得奇怪吗?就算北梁皆是匪类,也不至于要和宋家翻脸至此吧?”
“我知道父亲终于摆脱北梁威胁,眼下只想离北梁人远远的。但三皇子既然离开北梁的使团,独自乔装而来,父亲为何不见一面,问清楚缘故呢?”
“最重要的是。。。”宋鹤脸上阴寒,“父亲难道不想除掉周佑宁吗?他的回归害得父亲多年筹谋全部白费。。。”
宋居珉气愤道,“若非北梁人藏有异心,周佑宁早该死了,又怎会造成今日祸事?”
明明一刀子抹脖子就能解决的祸患,普荣达偏偏送他来大宁当细作。。。
宋居珉想起此事,只恨北梁愚不可及!
宋鹤却道,“父亲,正是如此,也只有普荣达能够。。。让周佑宁消失。。。”
宋居珉拧眉道,“你的意思是,让北梁人杀了周佑宁?可他如今呆在宫中,让北梁动手,还不如让你长姐动手便利。。。”
宋鹤摇了摇头,“父亲,周佑宁若是死了,他的身份就是真的了,只会激起周将军旧部的不满。而有时候,让一个人死掉,不一定真的让他死,只需要他这重身份死掉。。。”
“你有话就直说,不必故弄玄虚!”宋居珉满脸不耐。
宋鹤掩下心中不满,耐心解释给他听。
“父亲,周太後认回周佑宁,说他是骁勇将军的儿子,不过是借着托梦之说,顺势推舟而已。可是,这个身份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见过周佑宁的,只有北梁人。”
“若是三皇子这次来朝拜见天子,为表诚意,将周将军真正的儿子送归大宁,那真的周佑宁回来了,这个周太後找回来的,不就成为假的了吗?毕竟,周佑宁的身份,现在也只有朝臣们知道而已,周太後能够糊弄朝臣,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无数质疑的声音吗?”
见父亲和兄长,都一脸惊诧的样子,宋鹤索性摊牌道,“现在的这个周佑宁,若不是周太後说他是骁勇将军的儿子,谁能看出他与骁勇将军有何相似之处?”
“骁勇将军长相英勇神武,而这个周佑宁则长相阴柔,若是我们照着骁勇将军的眉眼去找,只需要找到一个眉眼有三分相似的人,再照着骁勇将军的喜好来装扮,届时由普荣达亲自送回玉京城,谁能辨别真假?”
宋鹤单边嘴角上挑,如丝线拉扯的傀儡,露出诡异的笑。
宋居珉也心头一凛,他这个儿子聪慧残忍到近乎妖孽,时常让他感到不安。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宋鹤舔了舔唇,凑在他耳边道,“父亲,三皇子普荣达,想要父亲促成他议亲之事,这件事若是成了,对于父亲百利而无一害,父亲何不成人之美呢?我们替他完成议亲,他替我们除掉周佑宁。。。”
“至于郭路郭御史,他纵然铁嘴钢牙,也并非没有弱点。。。父亲忘了吗,他有一个女儿待字闺中,那可是他唯一的软肋,父亲,真不想利用吗?”
宋居珉只觉孽子靠近时,海棠花混着铁锈味的气息拂过耳廓,孽子声音幽冷如鬼魅,让他忍不住发寒。
“如何利用?”宋居珉侧过身体,并不想与他挨得太近。
宋鹤扯动嘴角露出诡谲的笑,“父亲,若是周佑宁是假的,那儿子这个公主驸马的身份,还大有用处。而宣云至今未娶妻,京中女娘无人不喜欢宣云,这郭小娘子也不例外。。。”
“不可。。。”宋居珉恢复理智,“我宋家绝不能娶仇敌的女儿。。。”
宋鹤想到他曾为了宋家,不惜讨好公主丶求娶公主丶杀了公主。。。
如今到宣云这里了,父亲忽然就唤醒父爱了,为了宣云的幸福,可以置宋家利益于不顾。
他轻笑了一声,“父亲,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娶回来就有拿捏郭御史的筹码,又不需要宣云如我当日供奉公主一样,日日围在她身边伺候。。。”
“那也不行。。。”宋居珉拂袖道,“便是我肯委屈宣云,你以为郭御史会同意这门亲事?”
“郭御史同不同意不重要,只要郭小娘子失了贞洁,那就是郭路求着父亲同意了。。。”
宋鹤提出建议,“几日後,就是圣上的万寿宴,让长姐在宫中宴请女眷,宣云如今沉冤昭雪,去长姐宫中探望。。。”
“不可。。。”宋居珉冰冷的语气化作气音,“你将你弟弟当作什麽了?你以为宣云同你这般卑劣?”
“卑劣吗?”宋鹤右手倏地探出,攥着父亲的衣袖不放,“儿子一直以为当日作为,是以大局为重,以宋家利益为重,原来在父亲心里,这是卑劣啊?”
“可是,父亲,为何宣云就能一直任性丶自我,从不考虑宋家前途命运呢?”宋鹤声音像浸了冰水的丝绸滑过耳膜。
宋居珉严肃道,“宣云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他不会同意的。”
“我同意。”
宋居珉话音未落,宋檀推开掩映的门,苍白如纸的肤色,如被雨水浸透的薄瓷,一碰即碎。
他眼睑低垂,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擡眸望向父兄时,死寂的眼睛寒光刺人。
他记得那个郭小娘子,每次见到他都脸红。
他知道秋娘有意与她交好,那就将她娶回来。
无非是个摆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