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乱地翻找衣袖,那枚雕着九凤朝阳的羊脂玉令,是庆帝赐她协理後宫的凭证,本意是方便她今日行事。。。。。。
“方才还在的。。。。。。”朱贵妃肿胀的面容扭曲得骇人,颤抖的手指,在空荡荡的金线縧带上反复摸索,“怎麽可能丢了?怎麽可能丢了?”
朱贵妃怎会知晓,就在她穿梭于花团锦簇间四处寒暄时,周佑宁安排的宫女悄然靠近她,手中银剪一闪,那枚九凤玉令便悄然易主。
这枚御赐信物随即被送往高怀德手中,而周佑宁有心布局,自然命宫女在尚宝司登记了玉令调配一事。如此,就算高怀德有心保住朱贵妃,独自承担这形同谋逆的大罪,也是不能了。。。。。。
庆帝指节发白地攥着龙椅扶手,看向朱贵妃的眼神如视朽木。不明白她怎会蠢到连这麽简单的事情,都能办得破绽百出!不过是一桩简单的姻缘算计,如今竟牵连到殿前司禁军,简直是朱忠的把柄,亲手递到了周家手中!
不等庆帝思虑应对之策,周佑宁不依不饶道,“陛下,朱贵妃的玉令,早不丢碗不丢,偏偏这个时候丢,可真是耐人寻味。据臣所知,高统领乃是殿前都指挥使朱忠的亲信,朱贵妃又是朱忠的胞妹。。。。。。可见,此局一石三鸟!既毁臣清誉,又借联姻断臣掌兵之途,更可借机将禁军要职尽数收入朱家囊中!”
庆帝瞳孔骤缩,指节在龙案上叩出沉闷声响。他终于看透,这分明是要将‘外戚勾结禁军’的罪名,变成铲除朱家的利刃!
“周卿言重了。。。。。。。”庆帝声音沉缓,指尖摩挲着扳指,“此事干系重大,朕自当命皇城司。。。。。。。”
“陛下!”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内侍总管踉跄扑入,冠歪带散。“太後娘娘在慈宁宫悬梁,幸被宫人救下,此刻正以金簪抵喉,说陛下若是不给一个说法,她不如随先皇去了,免得成日提心吊胆,日夜防备明枪暗箭。。。。。。”
周佑宁闻言,额角重重叩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声响。
“陛下,姑母前番刚中毒,今日又遭此羞辱。。。。。。”他擡首时,双目赤红如血,“这是有人要绝我周氏血脉,断我满门生机啊!陛下。。。。。。您难道真要坐视奸佞祸乱宫闱,逼死忠良吗?”
郭御史也肃然出列,劝谏道,“陛下,本朝以孝治天下,《孝经》有云:‘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今若太後有恙,恐民间将生叵测之议。。。。。。”他忽的顿住,意有所指道,“妄议陛下不孝也就罢了,怕是难免猜测,太後并非陛下亲母,陛下这是,容不下太後啊!”
郭御史身旁的一名御史,也适时出声道,“陛下!《大宁律·卫禁》明载:‘後妃私结禁军者,视同谋逆,罪当族诛’!今证据确凿,陛下若姑息养奸,他日史笔如铁,当如何书写今日?”
庆帝後槽牙几乎咬碎,凌厉目光扫过殿中衆人。
良久,他沉声开口,“朱贵妃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即刻打入冷宫。殿前都指挥使朱忠丶统领高怀德等一干涉事人员,大理寺严审,按律论处!”
说罢,庆帝目光沉沉地钉在周佑宁身上,“周卿此番蒙冤,朕必当严惩奸佞,还你清白。”
“只是。。。。。。”庆帝话锋一转道,“你终究入了更衣禁地,总要给皇家一个交代。”
庆帝眼底暗芒闪动,他心道即便折了朱家这枚棋子,只要周佑宁娶了公主,这盘棋就还未输尽。
周佑宁整衣正冠,肃然跪拜,“陛下明鉴,臣确实该当负责。然则。。。。。。臣唐突的并非昭怀公主,而是御史中丞之女郭静姝。”
待将事情原委陈奏完毕,周佑宁以额触地,行大礼叩拜。
“臣虽自伤见血以证清白,然终究与郭氏女独处一室,有违‘男女不杂坐’之训。”
他直起身,目光坚毅如铁,“臣请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郭御史之女为妻。”
庆帝知道自己被反将一军,眼底寒芒骤闪,喉结滚动间,却硬生生咽下这口郁气。
“朕。。。。。。准了!”
他随即拂袖而起,龙袍在转身时翻涌如墨云,“衆卿继续宴饮,太後受惊,朕需即刻前往问安。”
说罢扬长而去。
甫出殿门,庆帝便厉声喝问,“宋檀何在?!”
早已候在廊下的宋檀疾步上前,“奴才在。”
“你办的好差事!”庆帝一脚踹在他小腿上,“朱氏蠢钝也就罢了,你当时又在何处?怎会留下玉令这等把柄?!”
宋檀想起紧要关头,秋娘匆匆求见,口口声声要为当日将军府的事情致歉。此刻回想,那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偏生自己竟被她那番做小伏低的姿态蒙骗,生生错过了关键时机。
他强压下心头恨意,躬身进言,“陛下,与北粱议和的事情,要尽快开展了。北粱三皇子普荣达日前递来的议和条款,不过要求大宁先行放了他,若应其所请。。。。。。”宋鹤声音渐低,“借北粱之力消灭李信业,牵制周家,眼前的困局自可迎刃而解。”
庆帝眉头微蹙,“李信业那边。。。。。。”
宋檀阴测测一笑,“陛下放心。那李信业对小沈氏痴心一片,前番就因妒恨我,竟派人。。。。。。”他视线掠过下腹,眼中闪过怨毒,“若非他丧心病狂,行如此龌龊之事,奴才何至于。。。。。。”
见庆帝仍有疑虑,宋檀身子又压低三分,“陛下,恰巧小沈氏近日小産,陛下何不以体恤臣子,避免将军在边关作战操心家人为名,召她入宫调养?太医院有的是安胎养元的方子。。。。。。”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待她人在宫中,还怕李信业不俯首听命?届时他在前线是进是退,还不是陛下说了算。。。。。。”
宋檀面上挂着恭谨的笑意,眼尾却泄出一丝阴鸷。
衣袖下青筋暴起的双手死死攥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
他要将秋娘握在掌心里,要她如笼中金雀般,此後寸步难行,日日只能讨他掌心这点子甘露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