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衔月仰脸看他,杏眼瞪得溜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
“你怎麽能这样!”
时倾尘瞧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心里莫名觉得好笑,他第一次看见她生气,才知,原来她生起气来也是这般可爱,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他擡指,将她颊边的发丝撩到耳後,声音里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好了,若若,你别恼,你若是饿了,我让人再去做一碗就是。”
沈衔月才不听,她别开脸,云鬟间斜斜坠着的珠钗玲玲作响,在烛光下晃出细碎的瑶波。
这能一样吗?
这是她辛辛苦苦第一次亲自动手烧的饭,她尝都没尝一口就让他给吃光了,这还不是她最气的,最气的是,他这是什麽态度啊?
“为什麽不让我吃?”
时倾尘轻轻用指节抵着太阳xue,另一侧,玄色广袖之下的手紧了又松,这话,不大好答呀,他总不能说,“因为你烧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我怕,你把肚子里的孩子给吃吐了”,她千金万贵地养出来,难得肯为自己下一趟庖屋,他实在是不想挫败她的自信心。
“那个,因为你做得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怕以後你再也不给我做了,这就是我最後一次能吃到你做的味道了,所以,我一时没忍住,就全给吃光了。”
她眉梢一挑。
“真的?”
他用力点头。
“当然是真的。”
沈衔月闻言,眸光微微一闪,她心里虽然还存着恼,可瞧他一脸诚挚的模样,也不好再发作,只轻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算了,看在你这麽有诚意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下次不许再这样了,我烧一次饭容易嘛,手都磨破皮了。”
“你受伤了?”时倾尘神色忽地一紧,“伤到哪儿了,我瞧瞧。”
沈衔月把右手摊开,如瓷似玉的肌肤上果然映着一道浅淡红痕。
“刀柄太硬,不小心磨到了。”
他见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原以为是她切菜时不小心切到的,不曾想,竟是握刀时磨到的,哎,原也是自己不好,明知她不是烧饭的材料,还非害她为难,这样想着,他复又揽住她,掌心覆上她的小腹,动作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温存。
“还饿麽?我让人给你寻点吃的。”
她身形後仰,倚在他的怀里,浅浅抻了一个懒腰,滑腻白皙的脸颊轻轻贴上他的锁骨,语气中仿佛浸了一团香汁,软软糯糯,慵慵懒懒。
“不必了,折腾了大半夜,我也乏了,你给我讲个故事,我就饶了你。”
讲个故事?
这可把时倾尘给难到了。
他记忆里全是打打杀杀,兵法诡道,这样的故事讲出来,岂不是要把她给吓坏了,如何还能睡得着,他思量半日,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却还是以男子薄情寡义作结的,如此这般的花朝月夕,实在是大煞风景,他尚未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垂眸时,却见她已经睡熟了。
均匀的呼吸,轻颤的眼睫,烛影摇红间,发丝在颊侧投下半弯玉玦似的光痕,他抱着她,良久,良久,直到天蒙蒙亮了,他在她的脉络上动了些手脚,方唤来叶三郎。
时倾尘神情稍肃。
“从今往後,我便把她托付给你了,烦你带她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叶三郎微一挑眉。
“你真舍得?”
时倾尘没有作声,他折身回到榻侧,她的睡姿委实称不上雅观,他低声一笑,垂指将她蓬乱的发丝小心理顺,舍得麽,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舍不得也要舍。
馀生所愿。
惟卿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