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有了改变的渴望。
可那个年代,小农民是无法改变的,他的关系丶他的根儿丶他的生活技能都在泉庄的土地上。
如果小少爷走了,他能抛下这些也跟着去北京吗?
若真抛弃了,那时他就成了社会闲散游走的盲流。那他就更卑微了,小少爷又如何能和盲流好呢。
如果睿之能一直留下来就好了。
他这麽想,可又不敢这麽想。他该盼着钟睿之好,他那麽优秀,就该在北京当外交官,当钢琴家,当他金尊玉贵的小少爷。而不是在他身边锄草浇地。
他越是这麽想,越舍不得钟睿之干活。
他是清醒的,他知道未来的迷茫,也知道他们是两个男人。他的引诱是错的,但年轻也许能成为他们放纵的资本。
沧麦丰的话提醒了他,在村里二十岁也得结婚生子了,这是沧逸景目前不想去面对的。
他转身去竈屋:“妈还没回啊,我去做饭。”
“她带若玫去买衣服了。”沧麦丰点了旱烟,“竈台上有带鱼,你爷喜欢的。”
沧逸景问:“最近海货这麽多?”
他这半个月拿回来的鱼虾蟹比往年一整年的都多。沧逸景还打趣过钟睿之有口福,一来就有的吃。
沧麦丰道:“现在外头变化大,没准过两年就不是这个样儿了。”
沧逸景问:“怎麽说?”
“渔船开得远,南方那边也常去。”沧麦丰道,“那边做小生意的人不少,管理比往年松泛,以後什麽样,不好说了。”
沧逸景立马懂了,他小声问:“这是你投机倒把拿回来的?”
“有的吃就吃,问什麽问,这点你得学钟睿之,上了饭桌什麽都不说,猛塞。”沧麦丰用烟枪敲了沧逸景的头,“还有,我这不叫投机倒把,是大力发展渔牧业,捡些死鱼烂虾回来避免浪费,很正常。”
沧麦丰今年才三十二岁,正值壮年,朋友多消息也多,见识更广些。
也正是因为见识广,比起闭塞的村民,他更能敏锐的察觉到社会的变化。以及懂得两个男人怎麽干那档子事儿。
沧麦丰瞅了眼搬柴火的沧逸景:“你藏的土枪换地方了?”
往年泉庄的猎户都有土枪,公社成立之後大家都种地了,那些枪支几乎都按要求上交了。
沧逸景小时候吃的少,他父亲冬天会进山打猎,猎些肉给老婆孩子老人补充营养。
他父亲死後,这项工作由沧逸景顶替了。雪天他便会带着父亲留了他的两条猎犬进山。用偷藏的土枪和自制的子弹猎些小动物。
大多数是兔子丶山鸡。也有运气好的时候,猎些稍大的。前几年有肉打牙祭,在冬天是很值得高兴的事。
只可惜有人眼红,两年前,狗被人毒死了。
没了狗,进山太危险,黄秀娟就不让沧逸景再去了,那土枪就一直藏在箱子里,前两天沧麦丰想找出来处理掉,却没找到。
“早坏了,卡壳儿,砍烂烧了。”沧逸景道。
沧麦丰显然不信:“你舍得?”
那也算是父亲的遗物。
“藏着我也心慌,万一被人举报,你不得倒霉。”沧逸景嘿嘿一笑:“为了小叔,土枪算什麽。”
这理由倒是还算可信:“算你小子有良心,你得再有良心点儿。”
“什麽意思?”沧逸景把米倒上水。
沧麦丰道:“给钟睿之搬家,别让他住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