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哥哥,撒娇jpg。
对沈祁而言,与他分开的那六年更像是对他个人的一场惩罚。
在美国的前几年,因为没有太多的钱,沈祁只能居住在老旧街区的阁楼里。下雨天,下雪天,抑或是碰上更恶劣的天气,沈祁眼前总会浮现起连绵不绝的幻觉。
他能看到时楚生坐在他的床头,或者是靠在破旧的铁窗前。外面的雪正在轻柔地下坠,漆黑的长发顺着他白皙的指尖垂落下来。沈祁每次慌张地看过去时,总能捕捉到青年的眼神。
冰冷的,淡漠的。
就像他把他抱起来时的那个暴雨天。沈祁把他小心翼翼地拢在怀里,看着高热的温度窜上他苍白的侧脸,沾着雨水的睫毛像是蝴蝶破碎的羽翼。
明明离得这麽近,沈祁却还是看见了他漆黑一片的眼眸,黑得毫不透风,黑得无穷无尽。这是被人打碎时绝望的眼神。
尽管他清楚知道这是他脑海里的幻觉,但沈祁每次还是会不可控制地走上前去。抱住他,亲吻他,尽管他每次触碰上的都是冰冷的空气。
时楚生,时楚生。沈祁猛地往周围看去,巷子逼仄,密密麻麻的黑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一手扶着旁边湿滑的墙壁,直到摸上了满手的青苔。
他思维有些慌乱,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他所在何地,所处何事,所想何人。这里是幼年时期那个狭小逼仄的杂物间,还是十四五岁时那个肮脏凌乱的小黑屋,还是大洋彼岸的那个破旧的阁楼呢?
他不知道。
许久没有发作的病情再次发作起来,随着眼前的环境不断变换,构造,成型,他的脑子里愈是蜂鸣一片,密密麻麻的疼痛针扎似的涌入进来。
沈祁跪倒在地上,痉挛的手指颤抖着,死死抓住了地上的泥土。仿佛这样他才可以抓住什麽可以依靠的东西,仿佛这样他才可以不被面前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可这样做还是徒劳。
发病的最後,沈祁脸上滚落着豆大的汗珠,他擡起头来。面前沾着一个人,清瘦的背影,俊美的侧脸,漆黑的长发——时楚生。
沈祁跪在地上,他乞求般的擡起头来,拉住了面前人的裤脚。
“哥哥,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吧……”
时楚生沉默着。他的半边侧脸埋没在黑暗里,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沈祁的膝盖都跪麻木了,青年才回了头,神色冷淡,语气冰凉。
“沈祁,你有为我设身处地考虑过吗?哪怕只有一次?”
“我是你的哥哥,”时楚生垂下眼,怜悯地看向他,“但是我为你付出太多了。”
“单向付出是有限度的,沈祁,”他唇边露出残忍的一抹笑来,“过了这麽多年,你就当我已经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了。”
明明知道你是幻觉。
但我为什麽还是会这麽难过呢。
面前的人化作破碎的幻影,在他的眼前纷飞,接着消散。清冷的月光从屋檐上窜上来,照在沈祁的眼眸间,他抓住身下的泥土,像是抓住了当年他的手。
时楚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朝着旁边看去,见着沈祁还安安稳稳睡在他旁边。男人呼吸均匀,黑色柔软的头发软趴趴地垂在额前,整个人蜷缩着靠在他的胸口,像是一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
青年注视着他。像是被什麽操纵一般,他不知不觉地擡起了手,碰上了沈祁颤动的睫毛。在青年惊愕的目光下,他的手腕被人用力攥住,接着对上了沈祁漆黑明亮的眼睛。
时楚生动作顿住。也许是那人的目光,他都忘记了抽回手,一时僵在那里和沈祁大眼瞪小眼。
许久之後,沈祁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温顺地靠过来,把半边脸送进青年手边,接着蹭了蹭青年的手心:“哥哥,你醒了啊。”
像是一只把自己主动送过来求疼爱的小狗。
沈祁这人非常狡猾。他从小到大都知道怎麽装可怜来获得时楚生欢心,把哥哥的每一个反应都拿捏得透透的,直让时楚生无计可施。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动作了,时楚生又偏偏对他这个动作毫无抵抗力。青年吸了口气,他想了想,最後还是顺着他的动作摸上去,揉了揉他的脸。
沈祁眨了眨眼睛,朝着他的手心深处继续靠了靠:“哥哥。”
求摸摸。
时楚生咳了声,接着躲开了他的动作:“你以後别这样了……”为了转移话题,他不自在地移开了眼,“我今天怎麽睡这麽久?”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睡眠质量好的人。特别是自从来到这座北方小城,陈竹惊的事情和来自医院的梦魇一直轮番折磨着他,每次要沈祁睡着他才能勉勉强强入睡。
可是昨天他从晚上十点睡到了早上十点,竟然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这不是很正常的睡眠时间吗?”沈祁毫不在意,接着往青年那里靠了靠,一脸懒散,“哥,你平时太累了,偶尔休息一下也好。”
沈祁打电话的时候,时楚生发现了一件掉落在地板上的西装外套。他捡起来,指尖擦过冰凉的袖口,接着把它披在椅子上。
隔着朦胧的晨光,他眯了眯眼。刚刚碰过西装的手指上有一层淡淡的泥土痕迹,很新鲜,甚至还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