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的方向。
背篓里的草药还有着泥土气息,周边的小孩吓得不敢动弹,邱二浑身狼狈,显然快要吓尿了的模样。日头高了几分,她感受到自己的额角溢出了点点细汗。
她眨了眨眼,看着常渊按在邱二肩上的指节。
因着用力,指腹边缘有些发白,因着方才钳制过邱二,虎口处带着摩擦后的微红,看得出其实力远远不止今日表现出来的这些。
“桑娘子,求你……桑娘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小的不该,小的不对,惹了姑奶奶……”
邱二战战兢兢,只怕自己再有一句不对,便又是不知何处会被常渊不动声色地按住,传来刺骨之痛。
“菩萨娘子原谅小的,我再也、再也不……”
邱二胡言乱语起来,痛得两眼发昏了,直到常渊松开手,一声闷响,浑身抽痛的邱二倒在地上,抱头嚎哭。
“是我记错了。”
常渊忽地开口:“桑娘子只会医人,不会医兽。还是另请高明吧。”
邱二“啊”地一声,见他犹如见了厉鬼,拼着浑身剧痛咬牙站起,一口气跑了老远。
隐约能听见他又放了什么狠话,但桑晚无心气恼,只是站在原地,瞧着拍了拍手,像是触碰了什么了不得的脏东西的常渊。
目光落在他脸颊的同时,常渊好似感受到什么一般抬起头,对上了她的面容。
他分明看不到,可桑晚却没来由地有些心虚,抓住背篓的手微微用力,让自己定住心神。
“他给了你们多少钱?”
桑晚听见他这么问。
起初还作怪的几个孩子瞧见邱二被收拾得毫无招架之力,听他这么一句,只当要大祸临头。
那个为首的大孩子强撑着胆子,将自己和伙伴们的钱都搜刮给了他,两股战战,“就、就这么些……”
常渊没要钱,只是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点了那孩子几个穴位,那孩子当即哭出了声认错,几个孩子哭作一团,吓得发抖。
“我点了你的穴位,一日之内必亡,”常渊冷声开口,“今日之内,告诉你的爹娘,让他们带着你来同桑娘子赔罪。”
哭声渐止,“解穴需得三两猪肉、半斤黄酒,米面各一袋。否则,明日此时便会气血逆行,暴毙而亡。”
常渊拂袖而返,“今日之内,莫要忘了。”
他转身,知晓桑晚一直立于原地,经过她身旁,微不可察地抬了抬手,触及了她的衣袖。
“回去罢。”
几个孩子早已哭着跑远,桑晚回过神来,袖中的指尖轻颤,正好触到了探向她的指尖。
指尖相触,好似寒雪与烈阳的交接,温热的指尖一触即离,仍旧烫得她心颤。
“……多谢你。”
常渊脚步轻顿,略略颔首,“桑娘子不必多礼,娘子待某有救命之恩,此等小事不足挂齿。桑娘子还是早些回去……令堂应当在等你。”
他面色一沉,瞥了六子一眼,沉声问:“是你给晚晚说陈颂知是江州人?”
六子一愣,不明所以,脚下迈着步子随萧衍之一路走到桌前。
又见他拉开椅子双腿大敞地坐在了阿毛旁边,转头问:“那便是你说的?”
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面面相觑一瞬,稍年长的阿毛更有眼力见地忙端来一碗粥递给萧衍之:“将军,我们未曾给晚姑娘说过陈军医是江州人呀。”
六子见状连连点头附和:“是啊将军,我们没说过这个啊,我们只说你的事问陈军医自是最清楚的,哪有说他是否是江州人,而且陈军医不是江州人啊。”
话音一落,六子只觉自己瞬间遭到两道视线射来。
阿毛惊愣看着他,也不知人家晚姑娘好不好意思叫萧衍之知晓她私下打探他,这事就被他口无遮拦给说了出来。
而萧衍之则是疑惑又审视,默了一瞬,很快问:“我的什么事?”
六子无措地挠了挠脑袋,看看萧衍之又看看阿毛,一时间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嘴快说漏了。
阿毛微微叹息一瞬,但想了想还是把话接了过来:“将军,人家晚姑娘对你这般上心,你真是一点也不解风情,莫不是误会她了?”
萧衍之眉心微蹙,他不知自己误会她什么了,反倒是一晚上被她骗了好几次。
但这些并不重要,他在意的是:“她到底问什么了?”
话都说到这了,六子索性拉开椅子在萧衍之身边坐下,开口道:“晚姑娘想知道将军你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子,可我和阿毛都说不上来,所以想着这事大抵只有陈军医知晓,便向晚姑娘这么提了一嘴。”
阿毛点头:“昨日将军你前去镇上一走大半日,晚姑娘一直魂不守舍的,明眼人都能瞧出晚姑娘的心思,将军你就真的不为所动吗?”
萧衍之心有惊愣,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为何要有所动”,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他或许还真难做到“不为所动”。
魂不守舍。
萧衍之在唇边将这个词碾磨一遍,脑海里无法真切想象出晚晚这副模样,却觉得自己此时似乎有些贴合这个词。
她昨日去找陈颂知,竟是想打听有关他的事吗?
这个解释似乎十分合理,上次晚晚便直白问过他,他无措之下对此避而不答。
还以为这事就这么带过去了,没曾想她竟是还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