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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第1页）

第31章

“父皇……”阿杳跪在皇帝身前，看着那副正被侵蚀着的安详容颜泣不成声。沉默好一会儿後，阿杳起身後退行跪拜大礼，口中哽咽道：“儿臣恭送父皇……”

“父皇！”熟悉的声音自身後传来，阿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古意在星泽的搀扶下正趔趄着奔向自己。

一个时辰前，原本盘在木匣子锁扣上的蛊虫突然消失，星泽打开木匣後，拿到了软骨散的解药和一封阿杳的亲笔信，还有一只幻蛊。按照信中的安排，星泽利用幻蛊潜入皇宫密室找到了古意。在见到星泽那一刻，古意才终于放下多日的犹疑，确信阿杳并没有背叛自己，但这也意味着，父皇活不过今日了。一时间心绪复杂，竟分不清是喜还是悲。脱困後二人匆匆从密道赶到陶家旧址，恰巧看到了阿杳的跪别。

阿杳看着跌坐在自己身侧的古意道：“你迟了一步，父皇已经走了。”

古意此刻已是泪如泉涌，他伸出手想要再摸一摸父皇的脸，但那只手还未触及皇帝，就被另一只手握住了。阿杳眼眸低垂，哽咽解释着：“此刻蚀骨散已遍布他全身，若是碰到他你也性命难保。”

古意听了阿杳的话，缓缓收回右手，跪坐在阿杳身旁，目光依旧停留在面前那一抹明黄色上，声音藏着说不尽的哀伤：“阿杳，我再也听不到父皇叫我小意了。”

阿杳看了看古意，垂眸道：“我原以为，他走了，你会开心。”

“那你呢？”古意看着阿杳反问：“你开心吗？”

阿杳沉默着没有回答。

古意笑容苦涩，继续道：“原本我也以为，我怕极了血饲，也恨透了他，但是今天我在见到星泽的那一刻，首先涌上心头的不是告别血饲的开心，甚至不是你没骗我的如释重负，而是再也见不到他的心痛。其实抛开血饲不谈，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父亲，也是个很好的皇帝。娘亲在我还未记事时便去世了，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并不怎麽管我，是他一手将我带大，他会握着我的手耐心地教我写字，会在我生病难受的时候把我抱在怀里哄我睡觉；中秋时会亲手给臣子们做月团，春耕时会亲自和百姓们一同犁地。这些年因为有他，朝堂没有夺嫡之争，百姓没有徭役之苦，大盈一步步走向富强繁荣，成为人人艳羡的世外桃源。”古意说着擡起头看向身侧，语气有些自嘲：“阿杳，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有很多时候，我都会犹豫我们当初那个计划是不是太大逆不道，他这样温柔慈蔼的父亲，这样一心为民的君王，就应该是万岁万万岁的。呵，我这种优柔寡断的人，注定难成大事。”

“我理解你，因为我也和你有过相同的想法，越长大才越能体会得到，人的情感很多时候并不是单纯的爱恨可以形容的。”阿杳柔声道：“但无论曾经犹豫过多少次，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世间没有後悔药，你也不必再想这些徒增困苦。”

“是啊，世间没有後悔药，父皇也没给我们後悔的机会。”古意看着面前那摊暗红色的血水，凄然开口道：“阿杳，你说父皇这麽多年来一直坚持习武，内力十分雄厚，今日就算你用蛊阵对他施了定身术，但以他的内力真的没办法破解吗？”

“我不知道，”阿杳摇了摇头：“而且也没有机会再知道了。”说着站起身，看着古意继续道：“耽搁的有些久了，我该回去了，瓶子里的静神液迷惑不了恒黎太久，小王子与恒黎的融合还需尽快进行，否则恒黎若是醒了就难办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阿杳说完转身向边墙走去。

“阿杳，”古意亦站起身，看着阿杳离去的背影，质问道：“你就没有什麽要同我解释的吗？”

阿杳停住脚步，却并未转身，只平静开口道：“你先回去吧，後续一切可以按照曾经的计划进行，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我会去找你。”说完足尖轻点，越过高墙消失在暮色中。

古意站在原地，看着阿杳消失的方向沉默良久，又转身看着面前那片被腐蚀後残留的於黑，眼中噙着泪苦笑一声，道：“星泽，我好像什麽都没有了。”

回到小院时，姜晌仍旧昏睡着，小王子毕竟与恒黎同出一脉，恒黎受蚀日影响至深，小王子也一定不会安稳，所以今日临行前，阿杳为姜晌施了针，让他陷入沉睡，以免蚀日期间小王子再给他带来数不尽的折磨。

姜晌的睡颜很是平静乖巧，看来今日他并没有受到多少痛苦。阿杳坐在床边，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颊，指尖划过耳畔时，不小心碰到了枕边那封信。

那是阿杳今早留下的信，只可惜现在已经用不到了。如今所有的岔路都已经走完，只剩下那一条笔直的通向结局的大道，空旷又凄凉。

阿杳点燃香炉，拿出怀中紫玉瓶，又唤出小王子，将它与恒黎一同放入瓷钵中。如今吞噬继承的条件完备，而且相比死亡继承，吞噬继承是通过验证有把握一定成功的，所以阿杳改了之前的想法，打算让小王子吞吃恒黎。

在乱神香的作用下，小王子异常兴奋，而恒黎因静神液的缘故行动还有些迟缓，如今是最好的时机，也庆幸长生蛊之间的吞噬继承不需要在宿主体内完成，姜晌能少受一番折磨。阿杳屏气凝神，逐步引诱，半炷香後，恒黎成功被小王子吞吃入腹。这只活了二百馀年的万蛊之王，在此刻化为乌有。小王子休息片刻後，阿杳又将它放回了姜晌体内，而後拿出匕首，在姜晌左臂轻轻划了一刀，又割开自己右手的掌心，紧紧地握住姜晌还流着鲜血的伤口。

与姜晌血液交融时，阿杳可以控制小王子，这是月前在一次为姜晌清理伤口时，阿杳不慎割伤的手指碰到了姜晌的血液後偶然发现的。原本阿杳还担心姜晌不通控蛊之术，日後要操控暗骑恐有困难，现在有了此种方法，那些担心都迎刃而解。好似老天都在垂怜，一切都在向计划完成的方向发展，但是在发现这件事的那一刻，阿杳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欣喜，那时候岔路依旧在，她还不知姜晌会走向怎样的结局，可如今……

阿杳闭上双眼，通过小王子操控着暗骑，让他们继续在原地待命，又给前段时间已经送去边关各处的焚蛊子蛊下令，让它们前往每一名暗骑所在地去进行寄生。一切结束後，阿杳睁开双眼，为自己和姜晌包扎好伤口，而後轻轻拔下姜晌身上的银针。

银针拔尽，姜晌很快便醒了过来，睁开眼扫视一周，最後定睛在桌边收拾瓷钵的阿杳身上笑吟吟道：“阿杳，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阿杳看着姜晌关切道：“今日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感觉刚刚睡了好长好沉的一觉，现在浑身舒爽。”姜晌说着摸了摸肚子，看着阿杳：“就是有点饿了。”

“我也饿了。”阿杳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瓷钵道：“走吧，我们去做晚饭。”

“好咧！”姜晌飞速起身，一边穿衣一边念叨着：“阿杳你今天想吃什麽？我有点想喝萝卜排骨汤，不过煲汤时间可能会有点长，你要是太饿的话……”

“就吃萝卜排骨汤。”未等姜晌说完阿杳便打断道：“我剁排骨，你煲汤。”

“没问题！”姜晌脸上笑容灿烂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