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用扇掩面,发出一声惊呼,看见眼前表演舞剑的妹妹,低着头,双手捏着衣摆,耳尖飘上了可疑的绯红色泽。
舞姬见惯了大世面,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安梨妹妹,你该不会是心悦摄政王大人吧?”
“诶?”黎安在茫然地抬起头。
心悦什么?
而这副样子落在舞姬的眼里,那就是被戳中了少女怀春心思后的慌张失措。
“我说你呀,唉……”
舞姬心善,拉着黎安在的水袖,语重心长地劝导,“这筵席上的每一位,都是那种高高在天上的人儿,可不是咱这种市井小民能高攀的起的呀,尤其是那摄政王大人,看着模样好,外表光风霁月的,谁知心里又如何薄凉呢。好妹妹,你剑舞得好,他夸赞你,也不过可能就是看见了个稀罕的玩意儿,随口提拨一句,转头儿就忘了,你可千万不要因这一句被晃了心神。”
“啊……”黎安在愣愣地点头,舞姬的好意令他动容,但他还是要杀摄政王的,只能闷头说,“对不起,但是……”
话未说尽,舞姬就知道是劝不住一个被情爱冲昏头脑的傻姑娘了。
“好吧,姐姐跟你换,但是你千万要记得,不要在宴席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乖乖敬了酒就回来。不要舍不得,一不小心惊动了席上那些大人物,咱都惹不起!”
黎安在有些惊喜地抬头:“好,谢谢姐姐!我就将酒斟好就回来,绝不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绝对舍得下毒,下完毒就溜之大吉,绝对不会惊动别人的!
黎安在站在舞姬原本的位置上,忽然转头小声提醒:“对了姐姐,以防外一,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我原本就是站在这个位子上的,千万不要提及换位子的事情。”
万一下毒成功,后续追查,可不能给这位好心的姐姐添麻烦。
“嗯好。”舞姬应下,给这位少女留足斩断情丝的余地。
等走上筵席的时候,黎安在紧张至极,他掌心一沁出了一把冷汗,攥着手中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的药粉包,缓缓跟着队伍走着。
那身着玄色衣袍的身影越来越近,黎安在已经可以清晰听闻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内砰砰作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用深呼吸来缓解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即将在热闹的筵席上,给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下毒。
简直……太刺激了。
比夜幕中的刺杀要令他紧张百倍,稍不留神,就是仓皇逃窜一地狼籍的下场。
终于,黎安在在燕歧身前站定。
玄色衣袍的男人抬眸看了他一眼。
黎安在立刻做出低眉顺目的模样,敛眸垂睫,长睫微垂着,遮掩住眼底的神情。
黎安在紧张地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液。
索性,他戴着面纱,遮掩住了喉结,又易过容,燕歧应该察觉不出异常。
余光里,其他的舞姬开始为眼前的大臣斟酒,黎安在鞠过一礼,扬起水袖,正准备双膝跪地,去够那案边的酒壶。
“站着。”燕歧忽然开口。
黎安在膝盖弯到一半,忽然被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住,他有些仓皇地站起身,小幅度左右张望,试图找寻燕歧正与何人对话。
没人。
黎安在局促地站在原地,情况尚不明朗,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杵在燕歧面前,垂着眼,没再去动酒壶。
“斟酒吧,”右手袖袍覆盖之下,白布的一角落于燕歧掌中,他用指尖微微划过白布,淡淡开口,“站着斟酒即可。”
原来是这个意思,黎安在恍然大悟,但又一头雾水。
他弯腰去桌案旁拎起酒壶,青绿色的水袖宽大,随着黎安在的动作滑落,堆叠在矮案的一角,而随着他起身,水袖刚好拂过燕歧搭在案边的左手手背。
燕歧指尖微不可察地一抖,看着黎安在的眸色加深。
黎安在浑然不觉,他另一手拿起酒樽,借着水袖的遮掩,倾斜药粉包,在撕开的一角,倾倒出丝丝缕缕的药粉,无色的粉末悄无声息地落进了酒樽之中。
与此同时,这个动作也使,黎安在抬高酒壶,清冽的酒液就哗啦啦地流淌进酒樽之中,将药粉打散,顷刻间融化开来,酒樽中的液体依旧清澈透明,浑然不受影响,下毒的全程天衣无缝,无人察觉。
黎安在将酒壶放到案边,抬手将酒樽向前递过去,垂眸避开燕歧的视线。
他怕自己眼神中的兴奋和期待遮掩不住。
燕歧抬起手了!
燕歧向他伸手了!
燕歧接过酒樽了!
黎安在强忍住抬眼的冲动,恭恭敬敬将酒樽递到燕歧的手里,燕歧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指。
黎安在没有看到,燕歧看向他时,唇角不经意间露出的浅笑。
敬过了酒,按照流程下场,相国府给她们准备了晌午的吃食,在侧边的小屋中。
黎安在挑拣了个靠窗边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刚好可以远远地望见筵席上群臣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