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他会如何做呢?”她想要平躺着,又忍不住要挨着他,干脆脑袋枕在他胸膛上,横着躺。
“他恐怕正在想办法,想要活命唯有谋反。今日一整日,他就像是秋后的蚂蚱,蹦达的厉害,不断联络门客、舍人以及他的亲信与党羽,目的是为了招募人马。”
“当年他被册封为长信侯,凭借母后的宠信,他效仿四公子的做法在家中豢养数千门客与舍人,这些都是依附于贵族的宾客与家臣,若想要招兵买马,倒也不是难事。”
“这才多少人?”般般撇嘴,“那秦国人也不是傻子呀,怎会因为一点钱就跟着他们做会掉脑袋的大事。”
说罢,她想起无论是秦国还是其他诸侯国,都会有一些吃不上饭的亡命之徒,而且嫪毐招兵买马,也不一定会告诉这些人他是要做什么的。
嬴政没说的是,他截获了嫪毐偷偷送出城的书信,那些书信的目的地是三晋,他想要联络这三个国家来给嬴政施压。
到时候他成事,愿意割让土地给他们。
三国若当真出兵攻秦,嬴政必定要派兵去往函谷关列阵抗敌,咸阳城的守卫便要薄弱了。
他不会如嫪毐的愿,但可以将计就计。
这种事态一步一步按照自己预计的方向发展的滋味,很能振奋人心,嫪毐反叛,将是嬴政送给自己最盛大的一场亲政礼。
他甚至都不愁亲政后要如何收拢人心,不枉费他多番布局与筹谋。
吕不韦的人马赶到邯郸,并未找寻到太后所说的青灼,多番探查,与送她的车夫取得了联系,得到的消息令人毛骨悚然。
他心知,大势已去。
姬长月接到书信,展开一看,整个人吓得脸色煞白。
只见那书信只有三个字:王知之。
只三个字,万分简练,足以吓的人胆寒。
姬长月彻夜难眠,次日清晨,顶着疲惫的面容与黑眼圈去了议政厅。
秦驹立在议政厅外面,看到王太后过来并不惊讶,侧身迎她入内,“王上等您许久了。”
姬长月后脊背僵住,勉强扯了扯表情,捏着袖子进去。
“政儿。”她喃喃,视野中嬴政的身影出现,她的泪顷刻间落下,“大王——”
嬴政有力地手臂倏然托起母亲,这才没让她狼狈的跪在自己跟前,她一味地道歉,说‘阿母对不起你’。
“阿母这是何必。”嬴政将其扶起,“您不能跪我。”
她无措自至,“你是,何时知晓的?”
“带表妹去雍地探望你那次。”嬴政定定然,“至于那些令人、那个假寺人,我一开始便知。”
姬长月失去力气,自嘲道,“我竟以为能瞒得过你,是啊,你可是王,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怎么……”
嬴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看着儿子的眼睛,姬长月冥冥之中懂了他的未尽之意,她顿时捂嘴落泪。
“我一直以为,你站在你父王那边。”
“父王对不起阿母,我对他的怨并不比阿母少,”嬴政认认真真,“旁人不知,阿母为了保护孩儿受的苦,我怎会不清楚?”
“无论何时何地,孩儿都不会弃您。”
姬长月泣不成声,伏在儿子宽阔的肩中,“是我错了。”
“阿母没有错。”嬴政为母亲擦泪,“只是,我需要母亲‘错’一回。”
“什么?”姬长月不解其意。
嬴政将桌案上的秦王印玺取来,递给姬长月。
这秦王印玺是这次姬长月从雍地回来之后,就交给嬴政的,她已经做好了儿子亲政的准备,自然没打算继续持着秦王印玺。
“不出所料,嫪毐会入宫见您。”
姬长月大惊,“你要把秦王印给他?这不行!”
“您不是也还对他抱有希冀,我愿以此印帮阿母证他的心,不是给他,只消给他留下可偷窃的余地足以。”
姬长月彻底愣住,如何想不通儿子能直接把印玺给她,便是做足了后手,分毫不畏惧嫪毐呢……帮她试探嫪毐,恐怕也只是顺带的。
姬长月慢慢接过秦王印玺,“若他有异心,不需我儿亲自动手。”
她是个典型的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女人,或者说,她必须要亲眼看见。正如当年所有人都说嬴异人不会接她了、不要她了,她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