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世钧是个极其严苛的父亲,任何玩物丧志的迹象出现在沈念和身上都是不被允许的,他必须理智丶正确丶卓越。
沈念和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猫丶被丢弃的那些模型丶被撕掉的画册。。。
自己喜欢的每一件东西他都留不住。
巨大的无力感充斥着沈念和身体的每一寸,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颓唐,他屈膝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坐下来,脚边的垃圾桶里正躺着一本厚厚的相册。
装帧精美,看得出制作人的用心。那些路嘉言给他拍过的照片一一在眼前摊开,有些他都不知道是何时被抓拍的,顿时心如刀绞。
过去相处的记忆如海浪般涌过来,相册的命运如同他本人,像被丢垃圾一样丢下了。
他突觉一阵耳鸣,世界在他耳畔喧嚣起来。
不知呆坐了多久,落地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客厅没有任何光源,隐匿在黑暗里伤口仍旧分毫毕现。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这是林禹森打来的第三通电话,终于被他听见。
他接起来,林禹森已经从秦小闻那里得知了路嘉言的离开,问沈念和还好吗。
林禹森说:“秦小闻问我你俩发生什麽了,小路去欧洲之前只给他发了一个消息,说短期内不回来了,让他有空去宠物店看看那几只猫。”
沈念和的头脑从混沌和悲伤中暂时抽离出来,欧洲,人在欧洲。
他不应该这样因为情绪费时间,而是应该尽快查到原因找到人。
他挂了电话,起身去查看家里的监控。
路嘉言在书房门口站立的时间,刚好是他和沈世钧通话的时间。
路嘉言离开这个房间的短暂踌躇似乎流露着对这里的不舍,那个彷徨的神情给了沈念和一点希望。
他还是舍不得自己的。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和蹊跷,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他送的手表里有监听和定位,记录显示他去过沈世钧常去的私人会馆,监听录下的对话很清晰,路嘉言说喜欢他,随後又被沈世钧冷言冷语的否定,沈世钧离开後路嘉言哭了很久。
即便如此路嘉言也没有放弃,他孤注一掷地准备了惊喜。
那本相册原本该是路嘉言和他表明心迹的礼物。
路嘉言的勇敢和爱意,他没接住。
强烈的懊悔的情绪从心底里滋生出来,他原本有很多次给路嘉言承诺的机会,但他却没有,那枚早就定好的戒指无用地躺在抽屉里。
他自以为是的惊喜根本没有送出去。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里路嘉言要了两杯白葡萄酒,没吃多少东西,本就没胃口,机票订得临时,只能订到提供俄餐为主的俄航。
飞行的最後两个小时他才疲惫地陷入睡眠,落地尼斯机场的那一刻他被颠簸吵醒,从舷窗处看到窗外刺眼的阳光,惺忪的眼勉强睁开。
这个季节南法温度适宜,阳光充沛,走出机场微风拂面,路嘉言心里的躁郁都被吹散了些许。
到酒店後路嘉言发了个信息给秦小闻报平安,随後洗了个澡开始补眠。
醒来时已近黄昏,他才打开行李箱整理东西,瓶瓶罐罐拿到浴室摆放整齐,几件外套挂到衣橱,他挑了一件不太厚的薄呢大衣去海边散了散步。
这个时间沙滩上的人少了许多,夜晚的海风卷着咸湿的水气抚过皮肤,海浪一波一波荡开,好像能把烦恼和心事都稀释。他的大脑逐渐放空,任由浪花带走那些不好的情绪,浪声有节奏地拍打声变成白噪音,他站在岸边伫立良久,才转身往回走。
酒店距离海边走路十分钟,沿路回去经过一个热闹的巷子,有许多当地的小酒馆,坐在外面喝啤酒的人很难注意不到一个长相如此精致漂亮的omega,路嘉言无视掉偶尔对他吹口哨的alpha,拉了拉衣领,企图把自己的脸埋起来,在一路注视中走向路的尽头。
圣诞节快到了,有些店面已经布置上了圣诞元素,他路过一个卖纪念品的小店,路嘉言被门口那个打扮喜庆的仿真小麋鹿吸引着走了进去。
店主是个棕发蓝眼睛的omega,头上戴着的圣诞元素发箍让他显得更可爱,看他进来便用法语跟他打招呼。
“Bonjour,Monsieur!”(您好,先生)
路嘉言不太会说法语,只能说几句简单的句子,“Désolé,jeneparlepasfranais。”(对不起,我不会说法语)是他说的最熟的一句。
店主被他这句超熟练的法语逗笑了,“English?”
路嘉言也不好意思地笑了,“Yes,Thankyou!”
他买了几张明信片和冰箱贴,结账时又看到了一个木质的尾戒,一起递给店主。
明信片准备寄给秦小闻和自己,他思考要给自己写些什麽,头脑不听话地想起了沈念和,看着手里三张明信片,原来下意识地也给他选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