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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尼斯和戛纳离得近，为期一周的度假结束後路嘉言便乖乖打包好行李去了戛纳准备工作。

正式开机後工作节奏非常紧张，他没有馀暇去思考自己当下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状态，只能全身心投入到拍摄之中。

专注工作很容易让人进入心流状态，由此而来的心神合一的宁静感是路嘉言喜欢工作的原因之一。

世人大多或追求喜乐，或追求极限快乐，他不太一样，他追求平静。

经历了失去至亲的痛苦之後，路嘉言的人生观改变了很多，曾经他是被父亲保护得密不透风的温室花朵，从不必担心如何面对世间的风雨，後来家里破産，落魄之馀又被继母当作交易筹码，温室的金刚罩也有破碎的一天。

庆幸的是父亲给他留的钱和房子足够他去留学深造，即便自己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但仍旧比许多人幸运。

生活的变故让他不再寄希望于他人，即便沈念和的合约可以给他提供未来足够的保障，甚至再次回到曾经的生活水平，但他从始至终没有指望过别人。他不需要被救赎，他就是自己的救赎。

脱离了家庭的庇护，他独自在异国他乡处理所有事情，很多困难只能独自克服，这些于心性的淬炼是之前的人生经历无可比拟的，他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力量。

第一天收工後他回到住处，洗去一身疲惫，然後打开了一部电影，影片中主人公辞掉了自己高薪体面的工作，斩断了自己半死不活的爱情，带上寻找的决心，为追求真正的自我独自去了一个陌生的国度，她经过几个城市，在不同的环境中遇到了不同的友人，一路上诸多心灵的震撼带着他最终找到了自我的宁静。

电影结束，黑色背景上白色字幕滚动。很巧的是，片尾曲是他曾经在沈念和的车上听过的。

他就这麽又想起了沈念和，沈念和像人生的意外闯进来，这场始于意外又草草结束于意外的关系似乎并不急于立即厘清。他需要慢下来停下来，给自己一段时间看清自己的心，辨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原本混沌的头脑因为这个决定变得清明，像是做了一次能量清理冥想，灵魂都变得轻盈。这一晚他睡了一个比以往都深沉的好觉。

生活的线团昨夜才整理好，但工作却没有那麽尽如人意。第二天的工作开展数度遇到阻碍，甲方指定的演员一直进入不了情绪，一个简单的镜头拍了几十遍仍然达不到要求，总导演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直接在现场发了飙。

这次的演员在广告圈内已经小有名气，来戛纳拍摄算是镀金，背靠大树有恃无恐，此时正是心气颇高的时候，被导演在现场当着这麽多人面骂得狗血淋头，面子上丝毫挂不住，最後甩了外套和导演在现场顶起嘴来。

工期很紧的拍摄被迫中止，导演和整个组的工作人员都处在焦躁的情绪里，现场充斥着一种无声的窒息感。

路嘉言在这里只担任一个助理角色，在那样的气氛下按理说大气都不敢喘，但许是昨夜的电影给了他灵感和勇气，此刻他心态异常平稳，觉得再这麽僵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他去劝一劝。

他端着一杯咖啡走到导演跟前，温声细语地说：“导演，您喝杯咖啡消消气，这家店是戛纳最火的店，味道很不错，中杯拿铁不加糖低温。”

按导演的喜好订了杯适口的咖啡。

路嘉言的口罩把路嘉言的脸遮得严严实实，额前的刘海有些长，挡住了光洁的额头，只留鸦黑长睫下一双小鹿般的眼睛。

导演看了一眼咖啡杯上的logo，才接过来，很给面子得擡擡眼皮，才注意到路嘉言这个人，眸光扫到口罩上方那双漂亮的眼时做了停留。

导演审视着说：“你把口罩摘掉。”

路嘉言懵懵地顺从地摘掉口罩，不明所以望着导演，紧接着导演又说：“把刘海撩起来。”

他继续乖乖照做，纤巧的手指撩起刘海把额头露出来。

导演眸光亮了亮，短暂思考了几秒，随後满意地点点头，说：“就你了。”于是端着咖啡送到嘴边惬意地呷了一口。

“嗯，好喝。”算是肯定。

导演看起来肯定是不生气了，但路嘉言丝毫没懂那句“就你了”什麽意思。

在他愣怔的一小段时间里，导演已经捏着对讲吩咐下去，品牌这个系列广告拍摄的演员换成路嘉言。

他皱着眉头，神情诚恳地连忙推脱道：“这，不合适吧。”

还在现场的男主演闻言气得起身就走了，经过路嘉言时甚至带起一阵怒气裹挟着的海风，那个经纪人拦不住自己的演员，也顾不上他，直接跑过来跟导演求情。

路嘉言在几人的仇视中被化妆师拉走了。

组内其他工作人员对此毫无意见，大家都只想顺利完工，主角是谁跟他们没关系，南法度假氛围这麽浓，谁也不想将时间都葬送在繁重的工作里。

路嘉言神思清明时已经坐在了化妆间的镜子前，秦小闻发来语音通话，路嘉言跑到卫生间把刚发生的事跟他讲了。

秦小闻在那头明显变得兴奋，说话间尾音都在上扬，“哈！言言，我早说你有当艺人的潜质！机会既然来了，那就接住它，多了一种别样的人生体验，没什麽不好！”

路嘉言常年躲在镜头後面，毫无表演经验，担心自己在镜头前拘谨呆板，影响拍摄效果，更辜负导演和其他同事的期待。

他在语音里非常犹豫地“嗯”着，秦小闻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担忧，及时雨般补充道：“言言，别犹豫，相信你自己，也相信认可你的人。”

相信自己，也相信认可你的人。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背後推着他，促使他坚定地说：“好。”

“小闻，我要化妆了，回聊。”

挂了电话回来对着站在一旁等待的化妆师道谢：“麻烦你了。”这次的笑容里没有任何畏怯，连眼神都坚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