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笑道:“臣见过公主。”
太平哼笑一声,擡手让他坐下,道:“天热,你怎麽也跟他们一起巡逻?”
薛绍道:“这是卑职的职责所在,也是……”他擡头笑吟吟看着太平,继续道:“为圣人和天後分忧,为公主分忧。”
太平笑道:“我白担心你了。我听说你家嫌弃我是公主,你莫不是也嫌弃我?”
薛瓘和城阳公主去世时,薛绍刚十一岁,是长兄薛顗将他养大成人,长兄如父。
大唐驸马不好当,要替公主顶祸,说不定还会被迁怒杀掉。薛顗是见过这些事的,自然不愿意小弟娶公主,但是圣旨已下,他只能为弟弟日夜忧心。
薛绍笑说:“承蒙公主不弃下降,薛家门楣生辉。我与公主……脾性相投,平生愿得公主一人。”
太平道:“哼,这次原谅你了。唉,最近宫里乱糟糟的,住得也不安心。”
新旧太子废立,都是她的兄长,不好偏好,更不能绝情。太平只好先绕着七兄走。
薛绍道:“公主若是嫌烦,不如出宫转转。”
太平意动,但是想了想,道:“罢了,多事之秋,一动不如一静,宫中虽然烦闷,但也太平。”
宫中有阿耶和母後在,没有人敢将手伸到太平身上,但出了宫就不一样了。
这对未婚夫妻说了一会子亲密的话,薛绍便告辞继续去巡逻。
太平脸上挂着笑顺路去探望上官婉儿,她想与婉儿分享她的快乐,同龄人中也只有婉儿会为她的快乐而快乐。
太平在殿门口探头探脑,发出一声怪异的布谷鸟叫声。武後停了笔,没好气道:“鬼鬼祟祟成什麽样子,进来!”
太平讪笑着进来,行了礼,说:“母後,我来找婉儿说话,看她得不得闲。”
上官婉儿听了,清雅一笑,继续伏案执笔。
“不得闲,你找太子妃玩去吧。”武後不讲情面道。
“好吧。”太平怏怏地离开了,按照母後说的,去了东宫和太子妃韦莲儿说了一会子套话才回来。
晚上,上官婉儿过来和太平说话,但是太平分享喜悦的心情已经淡了,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
太平问:“婉儿,你怕不怕?我见了太子妃。”身份天翻地转,太子妃韦莲儿显然是又喜又怕。
上官婉儿一愣,想了想,摇头道:“不怕。”她从最底层爬上来,一无所有,尊荣富贵皆是天後所赐,即便收走也没什麽可怕的。
太平没听懂,赞道:“你胆子真大,我不如你。”
上官婉儿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这个,而是道:“你明年就要出降,薛家远离中枢,宫里的事情大部分与你牵扯不上,日後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也好。”
太平道:“宫里的日子也清静。”上官婉儿听了,只是笑笑没说话。
上官婉儿坐了一会儿,又要回去,每次总是来去匆匆。“我还有一部分奏疏没有看。”她道。
太平强留不得,只得挥手告别,临行又命宫女给她装了燕窝人参雪蛤等滋补品。
上官婉儿推辞道:“我不缺这些,我能用天後份例的东西。”
太平伸手戳着上官婉儿的额头,笑道:“我说不清你是我阿耶的才人,还是母後的才人。”
上官婉儿理所当然道:“我当然归天後管。”
太平道:“东西给你,你就拿着,吃不完给你娘吃。”
上官婉儿这才收了,悄声叮嘱了句:“我瞧太子妃也是天之娇女,你们不远不近处着,最近一年别结什麽怨。”
太子妃与太平一样也是在家中娇宠长大,姿色美艳,太子又极其爱她。太平与她脾性类似,近了只怕要生什麽矛盾。
太平道:“我又不傻。”上官婉儿笑了,提着灯笼告辞离开。
随着嫁人时节临近,太平感到自己离这个家,离皇宫越来越远。
若是阿耶去了,兄长登基,她也许就像当年的姑姑新城公主或者城阳公主那样,生活在皇权的边缘。
太平不由得怅然,但是脑海中薛绍的身影,又让她燃起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只要有他,便是日子平淡些她也甘之如饴。
时光在绣嫁妆的针线间流逝,转眼就到了灯光通明的晚上。
熊熊燃烧的火炬几乎将沿路的树木烤干,太平坐在婚车里,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烛光下,她见到薛绍,自己今後的丈夫。
她不仅是大唐最富裕的公主,还是最幸福的女人,集齐了父母之爱,友人之爱,兄长之爱以及夫妻之爱。
试问这世间有谁会比她更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