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的网暴
一道金晃晃的光斜斜切进卧室,恰好落在江暖橙睫毛上。
她动了动眼皮,打了个绵长的哈欠,鼻尖蹭到枕边柔软的丝绒——那是苏晚棠昨晚换下的睡衣,还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姐姐?”她迷迷糊糊地唤了声,喉咙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身侧的位置是空的,被褥凉透了,显然主人走了有一阵子。
江暖橙慢吞吞坐起来,睡裙领口滑到肩头,露出小片细腻的皮肤。她抓过手机按亮屏幕,早上六点半,比平时醒得早了许多。
指尖划过屏幕时,忽然瞥见右上角的消息提示,红得刺眼的“99+”像团烧起来的火星子。
“咦?”她歪了歪头,眼底泛起雀跃的光。
难道是新书爆了?
她指尖点进社交软件,心脏砰砰跳着,连呼吸都放轻了。加载页面转了两圈,密密麻麻的消息瞬间铺满脸庞,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
不是祝福,不是夸赞,是成片成片的灰色文字,带着淬了毒的尖刺。
“江暖橙你写的什麽玩意儿?设定抄的隔壁太太吧?脸呢?”
“言情圈是没人了吗?这种逻辑不通的垃圾也能出版?”
“听说她私生活很乱啊,仗着有金主撑腰就为所欲为?”
“直女装姬能不能滚啊?看她跟苏总站一起就恶心,明显是为了钱吧?”
“苏总什麽眼光,怎麽会看上这种货色?”
江暖橙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像被冻住了。她眨了眨眼,以为是没睡醒看错了,可再定睛去看,那些字像活过来似的,一个个往她眼睛里钻,扎得生疼。
怎麽回事?
昨晚睡前她还跟读者互动来着,有人催她更新,有人夸她新角色可爱,还有小姑娘偷偷私信她,说自己跟暗恋对象告白成功了,要谢谢她的书给了勇气。
明明……明明昨晚还是好好的。
她手指发颤地点开私信箱,更汹涌的恶意涌了出来。
有人发恶心的图片,有人用最难听的话咒骂她的家人,还有人精准地报出她的地址,说“要不要我过去拜访一下?”
江暖橙“啊”地一声捂住嘴,手机“啪嗒”掉在床单上,屏幕还亮着,那些恶毒的文字像潮水般漫上来,快要将她淹没。
她跌跌撞撞爬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跑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网页加载的速度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她死死盯着屏幕,直到自己的作者主页弹出来——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了。
她最新更新的章节下面,热评第一条是:“建议作者去看看脑科,这种剧情都写得出来,怕不是有什麽大病。”
第二条:“这个情节跟那本《檐下灯》,有啥不一样的吗?江暖橙你抄袭狗实锤!”
第三条:“心疼苏总,被这种女人缠上,赶紧分了吧。”
往下翻,全是类似的言论。偶尔有几个眼熟的ID在替她说话——“橙子老师写文很认真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没有证据别乱说啊!”——可这些声音很快就被淹没,还引来了更猛烈的攻击。
“洗地狗滚远点!”
“收了多少钱啊?替这种人说话?”
“小心遭报应哦,帮抄袭姐说话,祝你全家倒霉。”
江暖橙看着那些熟悉的ID被围攻,有个叫“想吃橙子”的读者,从她写第一本书就跟着,每次更新都第一个留言,昨晚还跟她说“姐姐加油,我永远支持你”,现在却被人追着骂“脑残粉”“眼瞎”。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砸在键盘上,溅开一小片水渍。她想打字解释,手指却抖得连字母都按不准。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怎麽也发不出声音。
为什麽?
她明明那麽认真地写每一个字,为了写好一个古代背景的故事,泡在图书馆查了半个月资料;为了写暗恋的心情,翻遍了自己高中时的日记;为了让读者喜欢,连苏晚棠都说她“把命都快写进去了”。
她和苏晚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啊。
怎麽就变成了“私生活混乱”“直女装姬”“为了钱”?
手机忽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陌生的号码。江暖橙吓了一跳,下意识接起,听筒里立刻传来尖利的咒骂:“江暖橙你个贱人!抄袭还有脸活在世上?赶紧去死吧!”
她“啊”地一声挂了电话,心脏狂跳不止,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可刚挂掉,另一个陌生号码又打了进来,她不敢接,任由手机在桌上震得快要散架。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照在她脸上,却暖不了那刺骨的寒意。
她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些。
她一直活在苏晚棠为她筑起的温室里,以为世界就是她书里写的那样,有温暖的告白,有坚定的守护,有历经波折後总会到来的圆满。
可现在,温室的玻璃碎了,外面的狂风裹挟着泥沙,一下子把她卷进了冰冷的深渊。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喉咙发疼,眼睛肿得像核桃,江暖橙才慢慢擡起头。
电脑屏幕还亮着,那些恶毒的文字像一条条毒蛇,盘踞在页面上,吐着信子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