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
凌晨四点,苏晚棠起床了,写信。
信的内容:
小宝:
现在是凌晨四点,窗外的路灯还亮着,像没睡醒的眼睛。我坐在书桌前,台灯把我的影子投在墙上,很长,有点孤单。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冲进火里去救那个小妹妹,那时候你眼睛亮得很,像盛着星星,可我後来才知道,那星星背後藏着多少个独自熬夜写稿的夜晚。
我们在一起不算今年也有实打实四年了,对吧?这四年里,你会躲在被子里哭,也会在签售会上笑着跟读者说“谢谢喜欢”的作家。受了委屈会先往我怀里钻,吃到好吃的会眼睛发亮地递到我嘴边,写不出稿的时候会把键盘敲得砰砰响,然後红着眼圈过来拉我的衣角,说“姐姐,我写不出来了”。
我总叫你小宝,不是觉得你幼稚,是觉得你珍贵。像小时候妈妈藏在糖罐里的那颗水果糖,要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怕化了,怕掉了。你总说我把你当小孩,可你不知道,每次看你皱着眉头咬笔杆,看你把牛奶洒在稿纸上慌张地吐舌头,看你看完自己写的甜文抱着枕头傻笑,我都觉得,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想把全世界的温柔都揉进她头发里,想替她挡住所有会让她难过的东西。
前几天你跟我吵架,说我控制欲强,说我总干涉你交朋友,说我看你的眼神像在看管犯人。小宝,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像被什麽东西扎了一下,不疼,但麻,麻得我半天说不出话。我不是要控制你,我是怕。怕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靠近你,怕他们利用你的善良,怕你被那些虚僞的热情骗了。你那麽好,好到别人对你笑一笑,你就想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给人家看。可这个世界不是你写的言情小说,不是所有相遇都有好结局,不是所有温柔都带着善意。
我知道你最近因为网上的那些话不开心。他们说你写的故事假,说你笔下的爱情太理想化,说你根本不懂什麽是爱。可小宝,你才是最懂爱的人啊。你写的男主角会在女主角来例假时煮红糖姜茶,会记得她随口说过的每一句话,会在她受委屈时把她护在身後——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吗?是你让我知道,爱不是发号施令,是记得对方的小习惯,是把“我”变成“我们”。
那天你跟我闹脾气,说“他们说你跟我在一起是为了新鲜感,说我配不上你”。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真想把你按在怀里狠狠亲一口,让你知道我有多生气,又有多心疼。我苏晚棠什麽样的人没见过?商场上的尔虞我诈,酒桌上的虚与委蛇,我早就看透了。可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我可以卸下所有防备,不用想明天的合同,不用管公司的业绩,只用做你的爱人,做那个会给你剥虾丶给你暖被窝的人。
我本来是不爱笑的,你知道的。以前公司的人都说我是“冰山总裁”,说我开会时皱一下眉头,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都会降三度。可自从你来了,我开始会笑了。你把面条煮成面糊糊的时候,我笑;你把我的黑衬衫穿成裙子的时候,我笑;你写的男主角跟你一样傻气的时候,我笑。他们都说我变了,变得柔和了,其实我知道,是你把我心里的那座冰山融化了。
爱让人像小孩,这句话是真的。在你面前,我会想撒娇,会想耍赖,会因为你跟别的人多说了几句话就偷偷吃醋。可这不叫控制欲,小宝。控制欲是想把你锁起来,不让你见任何人,你知道病娇吗?病态的爱,用任何手段把爱人占为己有。我是想陪着你,帮你挡所有你不想面对的事,你和纪珉的事,我之所以把她分去分公司,是因为她经常请假,不是因为你和她去玩。这个世界有太多恶意了,有时我没法判断,只好先不要让你接触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恶意。
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网上的骂声铺天盖地,要是我能替你受过就好了,要是我能把那些难听的话都挡在门外就好了。
小宝,你不要因为外界的一点声音就否定自己,更不要否定我们。那些躲在屏幕後面敲键盘的人,他们不认识你,不知道你为了写好一个情节查了多少资料,不知道你为了安慰失恋的读者熬了多少个夜晚,不知道你看到流浪猫会蹲下来喂它们吃火腿肠。他们只知道用最难听的话去攻击一个陌生人,可这些话就像天上的乌云,会飘走的,不会一直停在你头顶。
我不是因为你是作者才跟你在一起的,不是因为你长得可爱才跟你在一起的,是因为在我最孤独的时候,你像一道光闯了进来。那时候我刚结束一个大项目,累得站都站不稳,回到空荡荡的家,连口热饭都没有。是你,跑过来说说“姐姐,我做了排骨汤,你尝尝”。那汤其实有点咸,可我喝的时候,眼泪差点掉进去。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不能放你走了。
你总说我对你太好,好到让你觉得不真实。可小宝,对你好是我这辈子做过最自然的事,就像太阳会东升西落,就像春天会开花,就像我会永远爱你。
我写了这麽多,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我不太会说好听的话,不像你,笔下的情话能甜到人心里。我只能把心里想的都写下来,一笔一划,都是真的。
别再怀疑我了,也别再怀疑你自己了。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是我想共度馀生的人,是我无论发生什麽事都不会放手的人。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苏晚棠
写完这封信已经六点了,苏晚棠悄悄把信放在床头柜上然後跑去厨房做饭了。做完饭後,留了一张纸条,便匆匆忙忙赶去公司。
江暖橙是被阳光晒醒的。
她翻了个身,习惯性地往身边摸了摸,却摸了个空。床单是凉的,说明苏晚棠已经醒了很久。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像个刚睡醒的小狮子。
然後她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信。
信封是米白色的,上面用苏晚棠的字迹写着“给小宝”,字迹有力,却在“小宝”两个字上柔和了许多。
她拿起信,指尖有点抖。拆开信封。
她坐在床上,一字一句地读。
读到“像小时候妈妈藏在糖罐里的那颗水果糖”时,她鼻子一酸;读到“我本来是不爱笑的”时,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读到“在我最孤独的时候,你像一道光闯了进来”时,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信纸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她想起前几天跟苏晚棠吵架的样子。她尖叫着说“你根本不懂我!你只是想找个宠物养着!”苏晚棠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却什麽都没说。自己跑了出去,她也没有再追。她为了自己放下工作,跑到高铁站去接她。
那时候她怎麽就那麽傻呢?怎麽会相信那些网上的话,怎麽会怀疑这个把她宠成小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