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
周三下午,江暖橙正趴在书桌上给手账贴新到的樱花贴纸,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她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指尖的动作却猛地顿住——屏幕上方弹出的消息提示里,那个熟悉的头像和用户名。
茶色花。
这个名字曾像块冰,在过去大半年里沉甸甸压在她胸口。
那些骂她“厚颜无耻”“抄袭狗”的评论里,总有人把茶色花的名字搬出来当证据,说她的《春日来信》抄了茶色花十年前那本《檐下灯》的核心设定。
江暖橙其实偷偷读过那本绝版书,故事里女主角在老巷子里守着一家旧书店,而她写的是少女在图书馆里收集陌生人的便签,除了都带点“时光慢递”的温柔感,情节和人设几乎毫无重合。
可网络上的声音太吵,吵得她连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潜意识里真的偷了别人的灵感?
她深吸口气,点开对话框。
茶色花的头像还是十年前那张手绘的山茶,花瓣边缘泛着点旧旧的黄,像被阳光晒过的信纸。
“你好,想喝橙汁老师,你主页说叫你橙子就好,你好,橙子老师。”第一条消息很简单,语气平和得像认识很久的朋友,“我是茶色花。”
江暖橙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才敲出三个字:“您好。”发送的瞬间,手心竟沁出了薄汗。
“抱歉现在才来联系你。”茶色花很快回复。
“因为退圈比较专注自己的生活了,没怎麽看网上,很抱歉。”
“这几天被朋友拉进一个作者群,才知道网上有关于你和我的那些传言。
“特意找了你的文来看,写得很细腻,尤其是图书馆里那些便签的故事,看得我想起自己年轻时在老书店里捡过的读者留言本。”
江暖橙盯着“写得很细腻”这几个字,鼻子突然有点酸。
她攥着手机,指节微微发白,好像要把这行字刻进心里。
“我没有抄……”她打字的时候,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茶色花的消息来得又快又肯定,“《檐下灯》里的书店老板是带着执念守着过去,你的女主角是在收集别人的故事里慢慢长大,内核完全不一样,而且你的文字里有种很特别的暖意,是你自己的东西。”
手机屏幕被眼泪砸出个小小的水痕,江暖橙赶紧用手背擦掉,却越擦越多。
她想起那些蜷缩在被子里哭到喘不过气的夜晚,想起苏晚棠抱着她说“我信你”时的温度,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一个被她“抄袭”的原作者,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没有”。
“刚刚发了条微博,澄清了这件事。”
茶色花发来一张截图,江暖橙点开来,看到那条几分钟前发布的内容:“刚读完@想喝橙汁的《春日来信》,很温柔的故事,网上说她抄了我的《檐下灯》,其实是误会,两本书像春天的樱花和秋天的山茶,各有各的花期,不必拿来比较,另外,网络不是法外之地,用恶意揣测和谩骂伤害他人,才是最该被抵制的。”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有惊讶的,有道歉的,也有跟着谴责网暴的。江暖橙往下翻着,看到有人说“原来茶色花大大还在啊”,有人说“对不起橙子老师,之前误会你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住,那些紧绷了太久的神经,终于慢慢松弛下来。
“谢谢你。”江暖橙打字的时候,声音还带着哭腔的沙哑。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茶色花回复,“如果我早点关注网上的事,或许你就不用受那麽多委屈了。”
她顿了顿,发来一个笑脸:“对了,看你的资料好像在南城?我这周末刚好要去那边办点事,要不要一起吃顿火锅?海底捞怎麽样?我记得你书里写女主角很爱吃番茄锅。”
江暖橙愣住了。她确实在《春日来信》里写过,女主角每次难过的时候,都会去吃海底捞的番茄锅,说那汤像“被阳光煮过的”。
没想到茶色花连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
“我……我可以吗?”她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茶色花发来个定位,是南城中心那家开了十几年的海底捞,“周六下午五点?我提前订座。”
“好。”江暖橙用力点头,好像对方能看见似的,“谢谢您。”
“叫我茶茶就好啦。”茶色花发来个调皮的表情,“到时候见。”
对话框安静下来,江暖橙却还握着手机,反复看着那句“各有各的花期”。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书桌上投下淡淡的光斑,她伸手摸了摸,暖融融的,像极了书里写的那种“被阳光煮过的”温度。
“在傻笑什麽?”苏晚棠端着切好的草莓走进来,看到她眼角红红的,嘴角却翘着,赶紧放下盘子凑过来:“怎麽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江暖橙摇摇头,把手机递过去:“你看。”
苏晚棠接过手机,从茶色花的第一条消息看到最後,眉头渐渐舒展,眼里慢慢浮起笑意。
看到那条澄清微博时,她低头在江暖橙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点哽咽:“我们家小宝,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还约我周六去吃海底捞。”江暖橙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番茄锅。”
“那我陪你去。”苏晚棠笑着捏捏她的脸颊,“刚好我也想吃了。”
“不用啦。”江暖橙拉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我想自己去。”
苏晚棠看着她眼里的光,那光芒比刚认识时亮了太多,像蒙尘的珍珠被一点点擦拭干净,终于露出了原本的璀璨。
她用力点头:“好,那你去吧。我在家给你留灯,回来给我讲讲茶色光老师是什麽样子的。”
周六下午四点半,江暖橙站在海底捞门口,深吸了口气。她特意穿了条浅蓝色的连衣裙,是苏晚棠上周陪她买的,领口缀着小小的蕾丝花边,像《春日来信》里女主角收到的第一封便签。
“橙子?”身後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江暖橙转过身,看到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女人,头发在脑後松松挽了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眼角有淡淡的细纹,笑起来的时候像月牙,和她想象中“十年前的言情作者”完全不一样——没有精致的妆容,也没有疏离的气场,倒像住在隔壁的大姐姐,手里还拎着个帆布包,上面印着“旧书回收”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