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把他们叫醒?”
“叫什麽?敢扰了我们的生意,要我说,就该直接把他们扔江里!”
“……”
耳边骂声一浪盖过一浪,少女蜷缩着的指节动了动,睁开重如千斤的眼皮。
闯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群的脚丫子,脚趾头从鞋里伸出来,乍一眼看去像数条虫在蠕动。
秋雁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手肘顺势往旁边撞去。她略略瞪大了眼,想大声喊叫却一时又发不出声来。
“怎麽了怎麽了?”
身旁的人胳膊搭在脸上,呓语似的喃喃了几句,秋雁看他一眼,脸色仍旧白得像纸,心跳却逐渐平稳。
好在她还不是一个人。
但是这份庆幸很快便消失殆尽——她不知怎的和曲凌飞躺到了一处,身旁围着数个着装奇特的人,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方才的那一点窃喜立刻化作说不出的羞耻,晕红她的脸。
“别睡了。”秋雁莫名地恼怒,伸手用劲在他身上一推,却又在对方睁开眼时迅速把头埋进膝盖里去。
曲凌飞在那一瞬立刻明白了过来,恨不能立马握过她的手在自己脸上留两个红印——被人围观了那麽久,毁了小师妹的清白可怎麽办?都是他的不是,居然睡了那麽久才醒。
“不是这样的,”他手撑着地,慌忙中踉跄了好几下才勉强站起身,“我和这位姑娘,我们什麽都没有……”
岂知那帮人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只听一人厉声喝问道∶“你们是什麽人?出现在此有何目的?!”
他这一喝,衆人纷纷杂七杂八地开口∶
“说,你们到底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长得人模人样,怎麽做得出这种事来?”
“……”
这番话倒令曲凌飞摸不着头脑,他眼中露出茫然之色,“敢问各位,我们……做了什麽事?”
他们只不过莫名其妙晕倒在这大街上而已,起码衣裳得体,又没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总罪不至死吧?
一妇人脸现怒色∶“你们当真不知?”
“晚辈绝不敢撒谎,斗胆向诸位请教。”
但见人群中让出一道口子,衆人脸上神色各异,视线均不离他二人的脸。
曲凌飞心下大惑,沿着那道口子看去,蓦地一惊——道路两旁树木尽皆连根拔起,各色各样的店铺被压在其中,目之所及之处,房屋已被毁去大半。
“这……我们……”曲凌飞看得舌挢不下,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秋雁这时脸上红晕已褪,她放下手,瞟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嘴笨,便接过话头∶“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麽?我和师兄醒来便在这了,根本不晓得是怎麽一回事。”
见那帮人瞪大了眼,脸上愠色更浓,她轻咳几声,又不疾不徐地接下去∶“与其在这责怪无辜之人,倒不如准许我们一同动手,把这里修复好。”
她看见那些人面面相觑,而後皆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我们能相信你们吗?”
秋雁唇角一翘,立马点点头∶“能。”
集市上一时响彻着劳动的呼声,烟雾缭绕在上空,约莫两个时辰後,整个集市才基本恢复了原样。
曲凌飞瘫坐在地上,望着那帮镇民的笑脸,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活。他转头冲秋雁笑了笑∶“师妹,我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仙术竟会用来盖房子。”说罢又兀自仰头看天∶“可算能让我喘口气了。”
两人相视一笑,忽觉有数道目光投来,转头一瞧,只见方才忙得不亦乐乎的镇民齐刷刷停住动作,仿佛被触到了某个开关一般,视线一齐朝他们射来。
秋雁被盯得心里发毛,她叉起腰,顿觉不悦∶“街道扫干净了,房子也修好了,还要怎样?”
其中一人伸出手指往曲凌飞一点∶“你方才说什麽?”
曲凌飞这下是彻底傻眼了——他方才不过跟师妹闲聊几句,又是哪里惹恼了这些人?
那人却明显不耐烦了,声音较之前更为严厉∶“我问你说了什麽?!”
人群中一个小小的声音回应他∶“那小子方才说,他要喘口气。”
人群蓦地躁动起来,衆人眼神惊恐,如临大敌。
“他丶他们要喘气?”
“他们居然会喘气?!”
两个人怔愣好半晌,还未待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下一瞬便见那一帮人唰的一下拔出了刀刃,一顷刻间白光闪烁,汇聚到他们身上。
“别管那麽多了,快跑吧!”秋雁一骨碌爬起身来,顺便拉着身旁人的胳膊硬是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身後杀声一片,但不知为何却迟迟追不上来,两人没出片刻,便拐进一巷子里,把那帮人远远甩在了身後。
“师妹,你记不记得,上一回这样拼命地跑,”待停下来後,曲凌飞弯着腰,两手抵在膝盖上大喘着气,擡起头弯着眼看她,“还是我们不慎把师父养的花糟蹋了,被追着跑了大半个时辰?”
“什麽上一回?”秋雁见他还记得那麽久远的事,心里又惊又喜,嘴上却说∶“自从来到这,都不知道跑过多少次啦,谁知道上一回是什麽时候。”
说罢,她侧着身子往外探出头去,步子一迈,冲他招手道∶“快出来吧,他们没跟来了。”
曲凌飞依言走了出去,还在想着方才的事,“你说他们为什麽一直在重复‘喘气’这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