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进过幻境,”他按住她的肩膀,冷着脸把人推开,“我不懂什麽催情花,你别再说了。”
花丛被抛在身後,李今棠停住步子,弯腰拍去沾在衣摆上的花籽。
“你还能走得再慢些麽?”谢长宴不耐烦地揉揉眉心,阳光照在他脸上,形成了两条分叉。
李今棠看着和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的人,抿了抿唇,放低声音∶“是你走得太快了……”
未待她说完,他径直走回,在她面前站定,眼帘微微下垂。
“怎麽了……”
一丝冰凉的触感爬上手腕,李今棠低头一看,衣袖间多了一条忽隐忽现的灵绳。
她被人拉着往前走,不需废多少力气,脚下顿时轻松不少。
耳边有淙淙流水声,远眺过去,有条清澈见底的河水从对岸蜿蜒而来,其上横卧着一座木桥。细碎的脚步声被风送来,不想那桥上竟还有行人。
再将视线拉远,隐约能瞧见不远处几座房屋。
“这桥能走吗?”李今棠知道自己被人拉着走,根本没有选择的馀地,却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不会有什麽古怪罢?”
他没有作答,直到一脚踩上咯吱作响的木板,才稍稍侧过脸,用警号的语气说道∶“不想死就别说话,也别呼吸。”
李今棠还没来得及问为什麽,就被他拉着上了木桥。她只好依言憋住气,视线好奇地从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身上扫过。
木桥实在有些长,谢长宴不紧不慢地走在前边,忽觉袖袍被风鼓起,少女快走几步赶到了他跟前。
她边走边回头,一双眼睛无辜地眨着——实在是憋不下去了。
双脚从桥上离开的刹那,她仰头看他,犹豫着想问“现在可以喘气了吗”,话还未及出口,便被人拽着手腕拉到了一处无人的墙角後。
“可以了。”
他松开手,李今棠只觉浑身轻松,忙吸了几口气,如获新生。
缓了一会,她才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还没等开口,对方便扬了扬手,手指的方向正是那座木桥的尽头处。
李今棠盯着看了好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察觉到对方馀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没好意思再问下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什麽样?”
“……”怎麽还反问呢?
她噎了一下,稍许木讷地擡起头,瞧见他嘴角勾起了一道转瞬即逝的弧度。
“胸膛没有一点起伏,他们不会呼吸,”见她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他啧了一声,又提示了一句∶“人难道不需要呼吸麽?”
李今棠“啊”了一声,眼中惊愕掩盖不住,“他们……是鬼?”
谢长宴收回视线,转而瞥向她呆滞的脸庞,“还不算太笨。”
“可是,”李今棠搓了搓手心沁出的汗,瞧着阳光下走来走去的‘鬼魂’,狐疑道∶“他们怎麽会有影子?”
“这里是妖界,他们无法脱离躯壳,只依靠一具灵魂生存,”他忽然朝她瞥来意味不明的一眼,“要不要猜猜他们是怎麽寄托在现在的身体里的?”
她怎麽会知道呢?李今棠摇摇头,老实回答∶“我猜不到。”
谢长宴倏地俯下身,压到她耳旁,李今棠顿觉耳垂一阵瘙痒,“它们先是以魂体的形态,将活人生生杀死,再剖去灵根,寄生于其中。”
他故意拖长尾调,李今棠心跳陡然加快,擡起脸茫然地看着他。
被吓到了?他颇为满意地直起身睨着她,嘴角噙一丝捉弄人成功後得逞的笑。
李今棠用力攥了一下自己衣角,结结巴巴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说,他们,他们……”
“我吓唬你的,”谢长宴挑了下眉,用漫不经心的腔调说道∶“别愣着了,带你去找他们。”
“可我们能一路憋过去吗?”
“用不着,是那座桥有问题罢了。”
她顿了顿,犹疑地看过去∶“那你方才为什麽要把我拉到那里去?”
他面不改色,语气中没有一点戏弄人的歉意∶“我骗你的。”
*
“咯吱咯吱”
车轮从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滚过,车後装着一大摞各色各样的面具。推车人目视前方,浑然没注意到悄悄爬上桌来的一只手。
两副面具悄然滑落,取而代之的是几枚亮闪闪的银子。
“师兄,这样真能行吗?”
秋雁捣鼓着把面具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不安地看着他。
“只要戴上面具,绝口不提‘喘气’丶‘呼吸’一类的词,他们就认不出我们了。”曲凌飞说完,忽然一拍脑袋,“忘了得给谢兄他们准备几副。”
于是衣兜中又少了两枚银子,腰间多了几副面具。
“师兄,你确定他们都是鬼吗?”面具後少女轻轻皱了皱眉,“可鬼界早……没了,他们又怎麽会出现在妖界呢?”
问完见曲凌飞皱着脸苦苦思忖,她好笑道∶“罢了罢了,先找到阿棠他们吧。”